晏望舒的余光微扫,落在暮晚霜的脸上。
方才他就发现了,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正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她。
这位娇滴滴的绥安侯府嫡小姐与他并无交集,为何看他的目光如此微妙。
自己年纪轻轻便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从未有人用这般怜悯的目光看过自己。
有趣。
晏望舒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故意将身子贴近了一些:“暮小姐,这般盯着男人看,若是传出去了怕是与名声无益。”
暮晚霜被这调笑的声音唤回了神志,面上划过一抹绯红,连忙避开了几分。
“多谢晏大人救命之恩。”
晏望舒毫不在意地双手抱臂,薄削的双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好说。”
一旁的楚禹城倒是咬碎了一口牙,明明安排好的戏码,怎么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搅局!
但碍于晏望舒在场,他也不好同暮晚霜说些什么,只能一个劲儿地冲她使着眼色。
暮晚霜却连一眼都没有看仍在流血的男人,牵过自己的马匹,利落地扯住缰绳飞身上马。
“晚霜还要同父亲会和,那便就此别过。”
晏望舒笑意盈盈地看着暮晚霜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树林之中,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楚禹城身上。
“三皇子,可否需要微臣帮您叫御医来呢?”
楚禹城狠狠剜了他一眼,硬撑着快步走开:“不必!”
晏望舒倒也没坚持,墨色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暮晚霜循着记忆在林中行进了一阵,便远远看到了绥安侯府的旗帜。
暮延江瞥了一眼匆匆赶上的嫡女,眉头微蹙,却也没说什么。
倒是暮流萤眼中闪过一抹惊诧,轻声问道:“姐姐方才去哪儿了,妹妹可担心死了!”
暮晚霜淡淡瞥了她一眼,彻骨的痛意仿佛再次袭遍全身,让她紧攒着缰绳的指尖都微微颤抖起来。
强行将目光移开,暮晚霜垂下眼睫:“只是追了只兔子,我累了,先回去了。”
说罢,顶着暮流萤惊愕的目光,暮晚霜同父亲说了一声,便打马而归。
刚一出围猎的场子,身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暮晚霜回过头,正看见暮流萤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姐姐,我有些事情要同你说。”
暮晚霜眸中闪过一抹冷意:“去哪儿?”
暮流萤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言道:“姐姐去了便知。”
暮晚霜任由她将自己推进隐蔽的树丛之中,唇边扯出一抹冷笑。
她倒要看看她的好妹妹和楚禹城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刚一进入树林,暮流萤就消失不见了,倒是衣冠楚楚的楚禹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的肩膀已经被包扎好,却恰到好处地微微渗着血迹。
暮晚霜眼中多了几分嘲弄,若是御医的手法粗糙至此,那怕不是早就丢了脑袋。
“阿霜!”
楚禹城伸手便扯住她白皙的手掌,轻轻摩挲着:“方才有外人在,我才没亲自将你送回,你不会怪我吧?”
感受到微潮的指尖在她的指腹上摩擦,暮晚霜几欲作呕。
她强忍着恶心挣开男人的手,冷声言道:“三皇子说笑了,你我之间也不过是‘外人’,我又为何要同你生气?”
楚禹城唇角紧绷了几寸,又展开一个虚伪的笑容:“我的好阿霜,别生气了,明日我让流萤打掩护,带你去春风楼吃全鱼宴可好?”
虽然他笑得一派温柔,暮晚霜却只觉得喉头滚动。
“三皇子约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出门,未免太过放肆了。此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莫要再提了!”
侧身避开楚禹城,暮晚霜径直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然而一双坚实的手臂瞬间从背后将她揽住,死死箍在怀里。
女人果真麻烦,爱搞这欲拒还迎的一套。
楚禹城眼中闪过一抹不耐,温热的浊气喷洒在她的耳畔:“好阿霜,如果你再胡闹,我可就要生气了。”
暮晚霜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
她曲起手肘,狠狠顶向身后之人的胃部。
楚禹城躲闪不及,被顶了个正着,顿时连连后退几步。
暮晚霜昂着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惊愕的男人:“想不到你贵为皇子,满脑子也都是这些下三滥的玩意!若是天下儿郎都像三皇子这般无故调戏良家女子,我间云朝危矣!”
楚禹城一愣,顿时恼怒起来。
先前他主动向暮晚霜投去橄榄枝,这小妮子随随便便便贴了过来,怎地突然又翻起脸来了!
真是不识抬举!
“阿霜说什么,你我不是情投意合么?”
暮晚霜眸子冷冷望向这个虚伪的男人:“不过是上次我们初次见面,我收了您一只镯子罢了,若是让三皇子误会了,那晚霜还给你便是!”
还好这个自傲的男人,连句承诺都懒得同她说,给了个不值钱的破镯子,便哄得前世早已芳心暗许,不谙世事的她主动贴上,不然她还得多费些口舌!
镯子滴溜溜地滚落到楚禹城的脚边,让他彻底怒了。
“暮晚霜,你以为你在同谁说话!本皇子同你示好是你的绥安侯府的荣耀,别跟我玩这故作清高的一套!”
暮晚霜挺直脊背,不卑不亢:“暮家世代忠良,如今的侯位都是祖上鲜血堆砌而成,若是三皇子因得身份便想着强迫臣女,怕是圣上也不会同意!”
楚禹城心中一惊,见她的神色不似作伪,只能冷哼一声:“好好好,我走便是!你别后悔!”
无视了落在地上的镯子,楚禹城烦躁地理了理衣襟,转身离开。
看着他趾高气昂的背影,暮晚霜终于按捺不住,伏在一旁的树上呕吐起来。
恶心!
她并未用午膳,但仍是不停干呕,似乎要将内脏都呕出来一般。
过了许久,暮晚霜才掏出绣帕擦净唇边的苦水,冷眼望向不远处的树梢。
“丞相大人,这出戏可还好看?”
刷的一声,一袭白衣轻巧落地。
晏望舒神色泰然,丝毫没有偷听墙角被发现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