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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安二十二年,冬

戍北将军越岂在同西域蛮兵最后一战中,以少敌人十倍的兵力绝地反击,最终收复河西走廊一带失地,满朝欢庆。

玄武殿内,刘全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盏,小心奉到周崇面前。

皇上,天冷,你喝口热茶,稍稍歇一会儿吧。

周崇闻言摆了摆手,刘全当即闭上嘴退到了一旁,等到他将最后一封奏折批完,这才又走到他跟前。

这是西域督统薛蕴派人送来的奏折,你瞧瞧。

从周崇手中小心接过奏折,刘全细细看了一会儿,才陪着笑开口:

奴才蠢笨,瞧着这奏折上都是夸戍北将军的,也不知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就薛蕴那性子你还不清楚,便是百官做得十分好,他也只愿意承认三分;如今他却这般夸张一个新人,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刘全斟酌半晌:

许是这个新人太过优秀也不一定。

周崇端着茶盏盯了他一眼,吓得他赶忙掀袍跪入地:奴才胡言乱语,请陛下责罚。

朕得闻,这个戍北将军很是残暴不仁;覆城一站,明明敌军已经开门投降,他竟然还下令屠城,这样人你说他优秀?

茶盏不轻不重搁在桌子上,刘全后背渗出的冷汗,几乎将他整个内衬全部打湿。

奴才愚昧蠢笨,又管不住这张胡言乱语的嘴,奴才这就自个掌嘴。

刺耳的巴掌声在殿内响了好一会儿,周崇才抬手制止他。

罢了,你不过是个跟在朕身边的奴才,这等朝堂之事也不该难为你。

刘全顶着肿胀的双颊趴在地上,鼻涕跟眼泪几乎混在一块:都怪奴才蠢笨,不能给皇上分忧,奴才无用。

行了,你下去吧。去月霞宫,将月贵妃给朕找来。

奴才领命。

退出玄武殿,一路行至少人的宫墙过道,太监喜祥才心疼不已的凑到刘全跟前。

干爹,你明明知道如今薛家势大,陛下有心除之,你怎么还帮着他说话。你这无辜受罚,叫儿子瞧了,心里难受。

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血珠,刘全面色微冷:

你懂什么,自打燕王一族伏诛后,陛下这疑心病是一日胜过一日,咱家若不在他面前装得蠢笨些,这宫里还有你我的地儿?

喜祥恍若梦醒,几近崇拜的看着刘全:还是干爹心思缜密,若是换了儿子,只怕早死个百八十回了。

行了,少贫嘴。陛下命我去月霞宫找贵妃娘娘,若是迟了,又是一顿好受。

苏烟入宫多年,一路从不受宠的才人升到贵妃,其间的辛酸只有她自己知道。

眼下得知周崇又宣她去玄武殿,她不敢迟疑,换好衣裳就急匆匆出了门。

玄武殿内,周崇瞧见苏烟,愁闷多日的面容,终于舒缓了几分。

眼瞧着苏烟就要拜身行礼,他赶忙开口:爱妃不必多礼,快过来,朕这儿有一事,还得你替朕拿点注意。

缓步走到周崇书桌边,望着桌面上薛蕴的那封奏折,苏烟眸光微动,却极其乖顺的没有开口。

这是西域督统薛蕴派人送来的奏折,爱妃瞧瞧。

熟练的翻开奏折看了看,苏烟这才笑着开口:陛下是想问臣妾,怎么安置才打了大胜仗的戍北将军?

知朕心者,爱妃也。

说到这里,周崇舒缓的眉心又拢了起来:

西北的战事已平,便是最后一块失地,如今也拿回来了。若是再将此人留于西北同薛家待在一处,只怕会多生事端。

苏烟:陛下是想将戍北将军召回京,还是想将薛大人召回京?

爱妃以为朕该召谁回京?

摸了摸手上的护甲,苏烟笑得甚是娇媚:若依臣妾愚见,自当召那个戍北将军入京,此人不过是个武夫出生,朝中无所依托,这才投入了薛蕴门下。等他入京,若是可以陛下便将他收为已用,若是此人不识好歹,我们也好拿捏他。

苏烟的话正中周崇下怀,想着他当即扬声:来人,传朕圣旨:戍北将军大胜蛮兵、收复失地,即日起封万户侯,赐号顺成;不日入京复命。

西域的夜色总是寂寥又苍凉,抬眼望去可见埋藏与稀疏林木之间的黄沙,漫天星光洒落一地,只叫人看了就觉得悲伤。

许劲川新得一壶好酒,提着刚出营帐大门,就望见了站在烽火台上看夜景的越岂。

五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越岂,这人还是一副娇矜公子哥的模样;一晃五年过去,此人几乎全变了样,唯有眉眼间暗藏的杀戮之气,不见半分消减。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看了一眼递到自己面前的胡酒,越岂想也没想就仰头往嘴里倒了一大口。

瞧着他这副模样,许劲川忍不住开口: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毒啊,喝得这么急,赶着去见阎王?

男子慢悠悠抬袖擦了擦下巴的酒珠,嗓音清冽醇厚,绝色的俊颜罕见的染了几分笑意。

能送我去见阎王的人还没出生。

许劲川嫌弃撇嘴:得!谁还不知道你铁煞手的威名,便是阎王听了,只怕也不敢收。

西域风总要比长安城劲烈几分,就如同这里的人和物,都比那肮脏之地要干净。

越岂利落跳下烽火台的数道石梯,赤红的披风在夜里鲜艳夺目。

狗皇帝的旨意到了,我们不日就会入京。

一听这话,许劲川连酒都顾不上喝了。

旨意到了?可有封我做侯爷?

越岂:侯爷倒是封了一个,只可惜不是你。

许劲川崩溃的扯了扯发冠:就我这功绩难道还不足以封侯?我倒要看看是哪个歹孙抢了爷爷的侯位!

越岂离开的脚步微顿,眸光渗出几分危险。

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没说什么啊。

许劲川察觉到气氛不对,忙笑着往后退了几步,作势就要逃跑,却被越岂一个反手扣住衣领按在地上。

听说你想当我爷爷?

没有,冤枉!你是我爷爷,你是我爷爷!

路过的官兵见到这一幕,全都扯着嗓子起哄:许副将,几个时辰不见,你都开始给你当孙子了啊。

许劲川脸上挂不住,待越岂松开他的衣领,便急急起身赶人。

去去去,这是我跟将军的特殊别称,你们懂什么。

一时又引得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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