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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长川走进起居室,早餐一如往常已经放置在餐桌上。

玻璃长颈花瓶里是一支清晨刚摘下的白玫瑰,犹带着晨露,白色骨瓷盘和咖啡杯都已经预热过,可以让精心摆盘的食物和饮料保持着适宜的温度。椅子已经拉开了,他坐下去,随意铺了张餐巾在腿上,顺手展开了报纸。

报纸亦是被一丝不苟地熨烫过,又吸了表层油墨的,黄叔这个工作做了许多年,即便家里佣人不少,这件事也从不曾指派给他人。

在这样的全民信息时代,纸媒渐渐已经被各种掌上讯息客户端取代了。可在这个家里,清晨阅读报纸的习惯,却还是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傅长川翻到某一页,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秀挺修长的眉轻轻一折,浓黑深邃的眼眸淡淡移向右上角的页码,放下了手里的咖啡:“黄叔。”

黄叔大步走进来,笑着问:“先生叫我么?今天的火腿是不是不合口味?煎得有些老么?”

傅长川淡声说:“黄叔,报纸缺了两页。”

刚才还显得十分镇定的黄叔眼神闪烁了一下,想了想才说:“是吗?可能是报纸送来的时候就缺了两页吧。”

傅长川眉梢微抬,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犀利到直透人心。

黄叔挪开了视线,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我拿走了娱乐版。”

傅长川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只是收回了目光,继续翻开最后一页,视线仿佛凝住了。

黄叔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顷刻,他手里拿着刚才特意抽走的报纸,回到了起居室,递了过去。

彩色的娱乐版面显得比经济、政治版块活泼生动许多,傅长川修长的指尖按在薄薄的纸页上,又轻微地挪了挪,露出了一个标题。

黄叔一直非常注意他的神色与表情,顿时紧张了一下。

可是年轻人表情如常,只是垂下眼眸,掩藏起了剧烈收缩的瞳孔。

他扫了一眼内容,随手扔下了报纸,站了起来,“司机到了吗?”

“行李都已经放在后备箱了,小连也已经到了,随时可以走。”

“那走吧。”傅长川低头整理了一下袖扣,似乎已经忘了刚才那个小插曲,只是在离开起居室的时候,轻声说,“黄叔,下次她的消息你不用特意藏起来。”他顿了顿,因为体谅老人的好心,又放缓了语气,“怎么可能藏得住呢?”

黄叔有些局促,点了点头。

车子已经开过了花园,等在门口。

黄叔看傅长川修长挺拔的背影,步伐依旧是从容的,可他看着他长大,也了解他,莫名地觉得,他或许并不如外表那样轻松。

汽车缓缓驶离了,黄叔回到起居室,佣人已经开始收拾餐桌,正要收起报纸,黄叔从她手里接了过来:“等一等。”

他走到落地窗边,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读其中一条新闻。

早上他甫一看到“阮之”两个字,就抽走了这两页,此刻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一颗心也直落到谷底。

“知名经纪人阮之又换男友,新男友疑似选秀新星沈垚……两人一起出入夜店,且在门口毫不避讳地热吻,随后一起叫车回到阮之的高档公寓,整夜未曾离开。”

配图是记者在夜店外偷拍到的一张照片。

许是因为夜色太深,距离又远,其实画质并不如何清晰,但是还是能看到一对男女拥抱在一起,高个子的男生微微俯下头,轻吻女生的脸颊,甜蜜亲昵。

正在擦桌子的佣人恰好看到,惊呼了一声:“这是太太?”

出口的瞬间才觉得不妥,又怕黄叔责怪,连忙收声,低头用力擦桌子。

“她已经不是太太了。”黄叔合上了报纸,摇了摇头,只说:“记得不要在先生面前再提起。”

此刻在去机场的路上,连欢也察觉到老板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可始终轻微地蹙着眉,一言不发,并不像往常出差路上,还会询问她一些行程的安排。

她只好安静坐着,也不开口。

手机嘀的一声,新闻客户端推送出了今日新闻。

连欢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划开看了一眼,又像火烧一样塞了回去,还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老板,瞬间懂了。

车子行驶到容城机场的 2号航站楼,办完登机手续,正准备过安检,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走到旁边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了些嘶哑,略有些低沉,一听就是带着宿醉,或许还没真正清醒过来,连名带姓地叫他:“傅长川,你是快要破产了吗?”

他抿了抿唇,那条唇线很明显带着不悦:“一大早你又发什么疯?”

“这个月的赡养费呢?”对方毫不顾忌地说,“每个月 1号到我账上,这个月你付了么?!”

傅长川沉默了片刻,把手机拿开了一些,对不远处的连欢说:“这个月她的钱打了吗?”

老板口中的“她”,只有那一位,连欢连忙解释说:“应该是前天打的,但是您的个人基金这几天正在审计核对账目,所以推迟两天,周五一定会到账。”她显然看出傅长川眉宇间是蕴着怒气的,更加小心地解释说:“昨天傍晚的时候我就给阮小姐打过电话,但是没打通,所以发了条短信给她。她没收到吗?”

傅长川知道自己的执秘做事向来妥当,也没再追究,只简单地说:“周五前一定会到账。”

电话那边却长久没有回音,过了一会儿,隐约听到有男生说“水好了”,她大概捂住了话筒,带着笑意,温柔而模糊地回应:“我马上来。”

转而对他说话时,阮之的声音又变得冷淡起来,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哦”,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忙音,傅长川深吸了一口气,打完这个电话,后脊背都有了汗意,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此刻心底压不下的怒气。

“先生,登机了。”连欢提醒他。

“帮我改签一班下午的。”他突然间站起来,伸手松了松领带就往外走。

“先生——”连欢喊住他都来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朝着出口的方向大步走出去了。

司机已经开走了,这会儿正在高速上找出口掉头,傅长川也没心思等,径直叫了辆出租车就走了。从机场回到市区,正是最堵的时候,车子一路开得不畅快,走走停停的,到了长乐园都已经快九点了。

长乐园是容城的高档寓所之一,安保素来严密,除了业主登记的车辆,别的车子一律不放行。傅长川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走过大门口的安保室,一个保安喊了声“傅先生”。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有些面孔很熟悉,他彬彬有礼地回了一句“你好”。

“那个——傅先生,不好意思。”保安问,“您需要登记一下。”

“七幢二单元 1201,阮之。”他报了地址。

保安立刻满脸尴尬,伸手抹了抹汗:“那个,您在这里还有别的认识的朋友吗?”

“怎么?”狭长明亮的凤眸隐含不悦,傅长川已经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是阮小姐说过什么?”

“阮小姐特意来交代过物业,说……如果您过来的话,不能放行,否则要投诉我们。”

那句话当真是说得小心翼翼,傅长川简直能想象得到她嚣张跋扈来这里的样子,这些保安也一定是吃了苦头,才不得不拦下自己。

他也不生气,打了个电话。很快,园区物业的经理过来了,狠狠剜了保安一眼,亲自开着车送他到了七幢楼下,这才离开。

电梯安静地上行到十二楼,这一层两户打通,当初是他特意买下来,方便她上班住的。结果她结了婚也不肯搬,只好是他搬过来,在这里住了快两年,直到两人分居。

房卡在离婚的时候就还给了她,密码……倒是不知道她换过没有。

傅长川伸手按下一串数字,没想到门滴答一声,竟然开了。他也没多诧异,鞋子也没脱,直接就走进主卧。

窗帘拉开了一半,床上乱糟糟的,显然主人刚刚起来。他忍着怒气,一下拉开了主卧里卫浴间虚掩的门。里边湿漉漉的全是潮气,浴缸里放满了水,年轻女人闭目躺在里边,似乎睡着了,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傅长川甚至忘了撸起袖子,直接就把她拖了起来,顺手扯下一条浴巾把她包裹起来,打横抱到了卧室床上。

阮之在他伸手捞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惊醒过来,想要挣扎,可是全身都被浴巾裹住了,手臂动一动都困难,只好拼命蹬腿,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傅长川你干什么!你这是非法闯入民宅!我要叫保安!”

他顺手把蚕丝被裹在她身上,阴沉着脸用毛巾给她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依旧一言不发。

“你别碰我!”阮之挣扎着起不来,开始口不择言,“我要报警!我要告你!”

“你告我?”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倒要看看,这里谁敢接这个案子。”他一边说话,手里也没停下,把她的头发擦得半干,顺手把毛巾一扔,“打电话给优优,让她陪你去医院。”

他松了手,她终于能从浴巾和被子里爬起来,靠着床头坐着,有气无力地说:“我下午还有工作。”末了补上一句,“不要你管。”

傅长川半边袖子湿哒哒地贴在小臂上,也没理她:“你要是不介意我送你去医院被拍到话,我也可以勉为其难送你去。”

阮之瞪大了眼睛,猛地坐起来,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和你一起去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病了?”

傅长川嗤笑了一声,那表情似乎是觉得这问题太蠢,蠢到他懒得回答。

阮之抱膝坐在床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袋像是涨成了两个大,还在拼命想他是不是又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什么眼线。

她的脸色是真白,黑发披在肩上,下颌尖尖的,大概因为最近工作忙,又瘦了不少。傅长川冰冷的眸色略略缓和了些——这样安静的她,从来都会让他不由自主地发不出脾气来。他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但是懒得去解释,只觉得衬衫湿得难受,想去换件衣服,于是走向衣帽间,一边问:“我的衣服你不会全丢了吧?”

步入式衣帽间的门一拉开,他话音未落,就怔在了原地。

里边藏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

身高与他相仿,宽肩窄腰,穿的是休闲运动背心和沙滩裤,身上肌肉线条十分明显。那张脸他是认得的——报纸上称他是阮之的新宠,“小鲜肉”沈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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