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稍稍回拢,江海阳虽然粗喘着,手却松开了小陈。
一番撕扯之后,小陈也没了力气,可仍不死心地想要跑。程勉将他拽回来,端起架子训斥他:“你跑什么?”
实在挣脱不开,小陈有些崩溃地跪在地上,狠狠地敲着自己的头,呜咽着含混不清地喊着:“我要当兵!我要当兵!”
听到小陈的话,程勉和江海阳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看清楚小陈逃跑的路线是回T师营区的方向,程勉也不忍再训他了,他使劲搀扶起小陈,说:“没人不让你当兵,回家治好了病来年照样可以参军入伍。”
他这样安慰着小陈,一边示意江海阳上前来帮忙,两人合力将小陈拖回车上。
锁好车门,重新出发的时候,程勉才感觉到手背隐隐发疼,低头一看,不知何时添了一道口子。
真是晦气。
呼出一口气,程勉顿感到心烦意乱。
就在程勉寻找小陈的时候,何筱一口气没停地跑回了家。父亲老何和母亲田瑛刚吃过午饭,听见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了浑身无力、双腿发软靠着大门的何筱。
田瑛有些惊讶地看着她:“跑回来的?”
老何倒是淡定:“吃过饭没?我这儿做的打卤面还有剩呢,尝一点儿?”
田瑛冲老何摆摆手,赶他回厨房干活,扶着何筱让她站稳:“你们单位中午不是不让回家?你怎么回来了?”
何筱只觉得嗓子发干,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田瑛看着更着急了:“请假了没?”
何筱此刻根本说不出话来,她看了母亲一眼,浑身无力地坐进了靠门的沙发里,而后,将脑袋埋进了张开的双手。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让田瑛更不放心,还想再问什么,被老何给拉开了:“行了,就是有什么事也等她休息完了你再问,没看闺女气都还没捋顺?你下午不是约了人么,再不走可要迟了。”
田瑛这才想起来,慌忙收拾了东西。嘱咐了老何几句,才出了门。
整个家里总算是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何筱才抬起头,茫然地盯着四周看了一会儿,眼睛渐渐有了一丝神采。身旁有翻动报纸的声音,何筱微一眨眼,扭头看去,发现父亲老何正坐在门边的椅子上看报纸,见她有了动静,笑了笑,起身挨着她坐到了沙发上。
他握住何筱的手,问:“怎么跑回来了?单位食堂做的中午饭不好吃?”
何筱睁眼看向父亲,慢慢地,扯了扯嘴角。
她似是终于缓过了神,挽着老何的胳膊,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低声说:“没、没事,只是——突然觉得累。”
老何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女儿,知道这是借口,却也只是笑着说:“不适应B市的生活节奏吧?爸爸刚到这儿的时候也是这样,待一阵子就习惯了。”
何筱没说话,听着父亲的絮叨,因见到那个人而涌起的高度紧张感也渐渐消失了。然而有些反应是不受她控制的,只要想到那张脸,内心深处就像是有一道激流在涌动,让她忍不住颤抖。
请假在家待了一下午,何筱第二天才去上班。
第二日,她早早地就出了门。她工作的基管中心在B市的另一个区,从家里到单位要倒两趟地铁才能到。而何筱来B市时间不长,还不习惯拥挤成鲨鱼罐头的地铁车厢,所以她宁愿早走半个小时坐公交。
何筱的大学是在另外一个城市读的,两个月前通过公考考到了B市基管中心。她是和母亲田瑛一起来的B市,在这之前,老何独自一人在B市已经住了五年了。他在这里做汽车配件的生意,虽说不算太富裕,但也足够安身立命。趁着何筱大学毕业找工作,全家人都搬到了B市。
到了单位时间还算宽裕,何筱放了东西便去换衣服。和她共用一个储物柜的褚恬也已经到了,见她进来,忙不迭地冲她眨眼睛。何筱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转身想走,可是已经晚了。
“不许走!”褚恬堵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老实交代,昨天为什么跑?”
何筱眼皮子一跳,面不改色地说:“哦,我就是忽然想起来老何中午做打卤面,想回去尝一口。”
“这话你哄小孩子还差不多。”褚恬不相信,“说,昨天那个军官是谁,你见了他为什么要跑?”
“不是因为他。”何筱故作淡定,“行了,别私设公堂审我了,一会儿主任就来点名了,我要换衣服。”
褚恬不情愿地让开:“这么说,你俩真不认识?”
“我跟你一起来的B市,上哪儿去认识他?”
何筱和褚恬是大学同学,一起通过公考到了B市,又统一被分到了基管中心,关系很是要好。昨天是她们第一天上班,中午闲着无聊就去了步行街打发时间,这才有了那么一出。
不过褚恬可不信何筱说的话,不认识,能当众叫出她的名字吗?然而见何筱如此回避,她也不好再穷追不舍。
等褚恬换好衣服出去,更衣室里只剩下何筱一个人了。她松了口气,坐在了沙发上。
早晨柔和的阳光透过窗纱照了进来,何筱盯着这大好的日光看了好久,一股莫名沮丧的感觉,从心底涌起。
不要说褚恬,甚至是她,都想不明白。
明明已是七年未见,她见到他时,第一反应却是转身逃跑……
历时三天,程勉和江海阳顺利地完成了遣送退兵的任务。
周六早晨,两人一大早开车从四川回到了部队。程勉下了车就去周副营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情况,临进屋前,还特意在大厅的军容镜前整理了下着装。
“副营长。”程勉敬了个礼。
“回来了?”周副营长正在摆弄他的花盆,抽空斜了他一眼,“此行可还顺利?”
程勉觉得好笑,他摘下帽子,一下子坐在了周副营长还没来得及收起的行军床上:“还行。”
“非休息时间谁允许你坐床了?”周副营长厉声道,“站起来。”
这是来真的了,程勉唰的一下站直了身姿。周副营长绕到他身后,一边打量他的军姿一边训他:“当时给你安排任务的时候不是挺不当回事?现在怎么给我办成了这个样子?人都跑了还好意思说还行?”
“报告副营长,人我们已经找到了,任务也按时保量地完成了。”程勉笔挺地站着,声音响亮地说。
“任务完成跟你犯错误是两码事!为什么不往连里打电话调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