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带了浓浓的委屈。
我已经脑补出秦悦用那张三寸不烂之舌骂得程木狗血淋头的画面了。她当然不会给他我的具体地址了,因为她也不知道。
其实我想说,我并不是在黎姝来找我的时候才知道孩子的事,我在那之前就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我觉得没必要了,因为我已经明白了一些东西。
黎姝说话颠三倒四,模棱两可,除了我自己会错意,很大一部分原因很有可能是是她故意而为之。
「所以这一次我回来,也是周息给她吹的枕边风吧?」我问程木。
他不语,勾唇笑,那笑容有点得意,仿佛很满意自己有一个间谍哥们。
周息:我的身份只能是间谍吗?
我被他一下子说的这么多话搅得思绪有些混乱,我理了理,说:「这不是重点,程木,这根本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两次为了黎姝把我抛下,你说你不得已,可是她要是一直在呢,那我就只能一直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吗?」
「两次?」程木微微皱眉。
我不说话,垂着眼睛。
他顿了片刻,忽然开始伸手脱衣服,我被他吓了一跳,一脚踹开他:「你干嘛!?」
他不理会我,继续脱。
我拉过被子蒙住自己,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就在我胡乱想着应该怎么拒绝的时候,程木掀开被子,我死死用双手捂着眼睛,他强行把我的手拽过去,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竭力反抗,却抵不过他力气之大。
手指触碰到一条又粗又硬的东西……
我尖叫一声坐起来,「程木你王八蛋
隔壁阿姨被我吵醒了,她睡眼惺忪的拉开帘子,看见我们的架势,愣了愣,赶紧窘迫的又拉上窗帘,还丢下一句,「没事,小程小唐,你们继续,阿姨年纪大了,耳朵不行了,啥也听不见。」
我呆呆的看着指尖触碰到的那条又粗又长的狰狞可怖的疤痕,不止一条,它的周围,不,应该说程木的整个上半身,肩上,胸上,腰上,全都是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疤痕,肚子上那一道最为明显。它们凸出在皮肤表层,像一条条虫子,肚子里吸满了鲜红色的血液。
一些遥远模糊的片段在我眼前逐渐清晰起来,像拨开重重缭绕云雾的日光,一下子照在我的脸上。
曾经我以为真的跟电视剧里演绎的坠楼坠崖一样,人极速下降的过程中还会有思想来回忆一下生前之事,表达一下自己的遗憾。
根本不是。
车子从斜崖上滚落,我感觉自己像被人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不停地踢来踢去,身体重重撞在铜墙铁壁上,痛,很痛……
那种痛持续了很长时间,像被刻意放大延长一般。
后面的我就没有记忆了,晕过去之前,我只记得程木将我死死圈在怀里。
本来我还想,我在他怀里都能感受到那么极致的疼痛,那他又该有多痛?
两年里,每次想到这里我都会动容,可是每次想到宋阳跟我说的他为了黎姝不顾骨折的腿连夜赶回桉城去,就又会很生气,觉得在他心里,我远没有黎姝重要。
我看着那些程木身上伤口,张张嘴,发不出一点声音。
「幸运的是车子掉到一半的时候正好卡在了斜坡上的一棵树根处,只是那棵树太小了,我刚拖着你和司机从车子里爬出来树就断了,我们又从满是荆棘的山坡上滚了下去。」
我的心开始颤抖起来,这些事,我根本不知道。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场车祸后我只有胳膊上有几条伤疤,身上完好无损。
程木握着我的指尖,「我没有抛下你,我们一直在一起。」
「你抱着我是不是,你把我抱在怀里,所以我才没有受伤,是不是?」
程木脸色落寞几分,看着我的脑袋说:「可是我还是让你受伤了。」
我说:「可是后来你去了哪里,你还是为了黎姝把我扔下了,不是吗?」
「你头部受了很重的伤,我守着你做了手术,两天后你还是处于昏迷状态,警方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配合处理黎姝的事,我就让宋阳照顾你,先回来了桉城。等我再去凰城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宋阳给我留了消息,说带你走了,他觉得我给不了你幸福,最主要的是,医生说你就算醒来也不能受刺激,他说你留在我身边,面对我就会想起黎姝……」
「所以,你就放我走了?」我笑出声,「你真伟大,也真低估了我。」
程木慌了,一把将我摁进怀里:「宋阳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是我师哥?」
「你师哥?」
「嗯,也是 T 大毕业的,当年美术系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