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置可否,拖着行李箱进卧室去了。
一推开门,我傻眼了。
我的房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这迪士尼公主的床单、这偶像男团的海报、这莫名其妙的粉色流苏,到底是谁弄进我房间的?!
刘阿姨和张雅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
我克制地说:阿姨,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来我房间了?我不喜欢别人动我东西,以后别进我房间。
刘阿姨只是笑一笑,不紧不慢地说:媛媛,你又不常在家,空着也是空着。你爸说了,这间房给小雅做卧室。她现在是学习的关键时期,需要采光好一点儿、大一点儿的空间,好读书写字。
我问:那我睡哪儿呢?
刘阿姨笑眯眯地说:你睡书房呀,书房我都给你打理好了。
我去书房一看,床铺是挺整齐,但装着我和妈妈合照的相框,上面的玻璃竟然裂开了好长的一条缝隙,整个模糊了妈妈的脸庞。
还有我高中时期跟好朋友写的那些信,从前被我珍而重之地收在精美的匣子里,现在却这么随意地散了一抽屉。
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被拆开的新鲜痕迹。
这就是给我打理好了的书房?!
如果说原本我还能再忍忍的话,那么在看见相框玻璃裂缝的那一刻,我忍不下去了。
我握着相框,大步地走到她们母女俩面前,冷冷地说:这是我家,这是我的房间,没经过我的许可,谁让你们动我的东西了?
面对我的恼火,张雅显然有点儿慌张,悄悄地离开了房间。
但刘阿姨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媛媛,你连你爸的话都不听了?
我彻底怒了:你算老几?
她也不恼,说:媛媛,阿姨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你接受不了爸爸再婚的事实。但是你爸今年 50 多岁了,需要有个人照顾。做孩子的,不能这么自私,要多体谅体谅他。
明明是她们未经许可就抢占了我的房间、砸坏了我的相框,但她这一番话,反而显得是我不懂事。
好个刘阿姨,好一张颠倒黑白的嘴!
我正要争辩,就看见我爸进来了。他滑稽地系着围裙,脸色阴得要滴水。
他身后跟着张雅,呵!小告密者。
爸,她们未经我许可就……我正要给他看相框,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他的一巴掌。
然后他怒吼:赵媛媛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自私自利,丝毫不懂得体贴别人,整天就知道大呼小叫,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泪水几乎是立刻就从眼里涌了出来。
不是因为有多疼,而是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从小到大没有动过我一根指头的男人,他变了。
他变得连听我说一句话的耐心都没了。
泪眼模糊中,我看见刘阿姨搂着张雅,母女俩躲在我爸身后,姿势是楚楚可怜的,而脸上分明噙着得意的笑容。
我擦了把眼泪,什么话也没说,把相框装进书包里,拎过行李箱,沉默地绕开他们,往门口走去。
我爸追了出来:赵媛媛你玩什么离家出走?今天你要是出去了,就别回来了!
我穿好鞋,在门口站定,笑了笑:家?你说这是我家吗?那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说让我把指纹录进门锁呢?
我爸听懂了我的意思,明显停顿了片刻,语气也不似刚才暴躁:媛媛,你……
我太失望了,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爸,从我回家开始,你有耐心听我说过哪怕一句话吗?
没有,一直没有。
他刚见到我就被刘阿姨支开切水果、切菜,好不容易逮住空当儿打算跟我聊天,又被刘阿姨岔开话题聊别的了。
那个属于我的、宽和又耐心的爸爸,好像一瞬间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挥着锅铲愤怒又暴躁的男人——
他仍然在护着妻女,可惜被他保护的人,已经不再是我。
我用力地带上了门,把这乱糟糟的一切关在了身后。
天黑得很快,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
我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和下班晚归的人们擦肩而过。
他们的前方有一盏家的灯光在等候,而我,我的家已经不再像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