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大作,血红的嫁衣随着黑发一同飞扬。
顾兰因仰起脸,痴痴看着马上的男人。
“豫白哥哥,兰因不嫁给你了,求你,不要造反好不好……”
千军万马阵前,黑云压得愈发低,似乎一场大雨就要兜头淋下。
齐豫白一身玄衣,勒马挺立。
薄唇微动,酷寒的嗓音如一把冰刃般,在她的心脏上凌迟。
“顾兰因,你凭什么以为,你能阻拦我?”
兰因的脸色倏地惨白。
是啊,她没有任何资格。
她是谁啊?
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他娶她,不是爱她,而是以筹备婚事为借口,得以纠结军队,向她的父皇寻仇,覆灭她的国家……
腹中如同火烧,却也抵不过心头的难受。
自从得知豫白反了开始,她便滴水未饮、粒米未进。
她知道,一旦让齐豫白带领大军,踏过她身后的这扇门,她所爱的一切,都会毁在这个人的剑下。
她是何等了解他,却因为这份了解而更加绝望。
空气愈发压抑,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副将晋滁驱马上前,憎声道,“世子,您在卫国忍辱负重多年,如今就快要大仇得报,问鼎天下,此女,是卫帝最疼爱的女儿,若将其斩杀于三军阵前,必定能让士气大振!”
顾兰因的身体轻轻一颤。
耗尽全身的力气,才努力站稳,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半分怯意。
没有想到,晋滁这么恨她,竟是要她死。
不顾他阴狠的目光,顾兰因眸里含着希冀,只望向齐豫白一人。
可是,她失望了,眼眶酸胀得发疼。
齐豫白无意识地转动着扳指,眼眸深沉,那是他动了杀心时的表现。
顾兰因咽了咽喉咙,他在犹豫,是否真的要杀了她。
“豫白哥哥,我知道父皇对不起你,我也没有任何立场,让你原谅他……”
她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上前一步,蓦地轻唤。
“豫白哥哥。”
清俊的眉骨轻蹙,他淡淡“嗯”了一声,一如从前。
鼻子一酸,有点委屈地瞧着他,宛如一只被抛弃的小猫。
“兰因一向任性,就让我再任性最后一回,好不好?”
“我父皇的罪,我来赎,好不好?”
忍不住就想得寸进尺,是她从前缠着齐豫白时,撒娇的调子。
她养成如今这性子,却也是他一手娇惯的。
齐豫白居高临下,眸光在她面上一寸寸碾过,极为缓慢地,摇了摇头。
“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兰因眼中噙泪,却轻轻一笑。
她的手,放在了大红嫁衣的衣带上,削葱般的手指拂过。
大红色的外披顿时随风而落,单衣雪白,腰肢纤细,众人看直了眼。
哐的一声,竟是有人手下不稳,兵器惶惶坠地。
晋滁抽出刀,刹那间寒光大作,恨道:“此女定是来扰乱军心!其心可诛!”
却见这少女缓缓弯下双膝,咚的一声,跪在了齐豫白的脚底。
纤细的脊背折下,如同臣服。
万人哗然。
忽有一道严厉的呵斥破空而来,“公主,不要跪!”
兰因扭过头去,城楼上的少年用力挥舞着手臂,写满焦急的面容,让她霎时间酸了眼眶。
很快有人认出来,“是卫国将军风眠!”
“他没死?”
明明前几天,齐豫白一箭将他射倒,难道没中要害?
他们不知道,兰因却是知道的,风眠是在强撑,他的伤势已经容不得再战。
呼啸的风,将少年铿锵嘶哑的声音送来:“卫国人,就算是死,也是站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