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落在了简思羽的脸上,让她猛的睁开了眼睛。
可是,出乎简思羽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映入她眼底不是疯人院阴暗逼仄的石墙,竟然是一片破败的屋顶。
“啪嗒!”
又一颗水珠从屋顶的破洞滴落而下,砸在了她的嘴角。
苦涩难闻的味道侵入口腔,却唤醒了简思羽最遥远的记忆。
她不可思议的,缓慢的转过脸,更多破败灰暗的东西扑入她的眼底——泥泞潮湿的泥土地,缺了一只腿的木板凳,单薄且布满破洞的被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简思羽的眼底呐喊着,告诉着她一个惊悚到喜悦的事实。
突然,有两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院长,小馒头真的不是偷懒,她真的是发烧了才晕倒的!”
怯弱的声音带着颤抖小小的。
“放屁,你当我不知道她的,一天到晚正事儿不做,只会装病,今天劈材举不起来斧子,明天扫地受不得风寒,当自己是大家小姐了,在这儿给我拿乔装样子!”
粗鲁鄙夷的声音如同巴掌一般把原本就单薄的门板振的嘎吱作响。
听到这两个声音,简思羽下意识的就从床上弹坐而起。
“院长,小馒头她一直,一直身体就不好,她,她……”怯弱的声音抖的更加厉害了,但是依旧努力着。
“哼~”
一声冷哼传来,紧接着就是更加恶毒的冷嘲热讽。
“呦,你跟我这儿装什么上帝了,一天天的不好好干活,就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听那个外国老头念经多了,你也要救苦救难?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一段接着一段的污言秽语足足持续了两分多钟,最后的最后,像是终于骂累,那个粗鄙的声音扔下一句“她的活儿做不完你们都别想睡觉”才消停了下去。
呆坐在床上的简思羽听着外面发生的一切,久久缓不过神来。
直到门板“嘎吱”一声被推开,她才本能的看了过去。
昏暗的室内被屋外的阳光一打,一团漆黑的身影逆着光缓缓的走了进来。
来人的身影一瘸一拐的行动很是不便,但是在看到呆坐在床上的简思羽后却是猛的加快了速度。
“你怎么坐起来了,不是还发烧着么,快躺着,别又着凉了!”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面门上,简思羽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这张布满麻子瘦削的脸。
如果她不是出现幻觉,那这张脸应该就是当年在孤儿院里对她唯一好的人——大雪,
可是,不对啊,大雪在她回简家的第二年就死了,当初她说好了去接她,却……
[真是造孽,有钱人也都不是东西!]
一个低低的声音响了起来,微不可闻,但却清晰无比。
“嗯?”
这话太没头没脑,简思羽下意识疑问出了声。
“我说,你这孩子病没好,赶紧躺着!”
大雪的语气没有了面对院长时候的怯弱,虽然软软的但是带着不可违抗的意味,拉着简思羽的胳膊就把她往被子里按。
[这孩子,也不省心了。]
有点小埋怨味道的话语让简思羽直愣愣的躺了下去动都不敢动一下。
诡异,比起一睁眼看到过去的事情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简思羽无比确信自己刚才没看错,大雪并没有开口,哪句有点小埋怨意味的话语也不是大雪会明面上说出来的话。
[咦,怎么了,这孩子烧糊涂了?]
又是一句低低却清晰的话语。
紧接着,一双粗糙的手按在了简思羽的额头上,大雪面带关切的柔柔开口道:“小馒头,怎么了,很难受吗?”
简思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开口说话,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抖动了起来,有一种名叫兴奋的东西纠缠着恐惧让她心口发堵。
努力的闭上眼睛,简思羽在心中疯狂祈祷这不是幻觉,她看到的一切是真的,她真的真的真的回到了过去。
“小馒头,小馒头,你别吓我,小馒头!”
大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在简思羽耳边回响着。
听着那清晰的话语,简思羽猛的睁开眼眸,一把抓住了大雪的手腕。
“鬼哭,鬼叫什么,死人了吗!”
院长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肥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立刻将狭小的门洞堵的严严实实。
“小馒头,你怎么了,院长,小馒头,她,她是不是,是不是……”
大雪的声音抖的不成句,反手握住简思羽的手腕,只以为她发烧烧出来了毛病。
听到大雪的声音,院长脸上的肥肉也是一抖,虽然她知道能送到她这儿的都是家里不要的,但是,怎么来说,万一人家又要了……
[如果真死了就扔到河里去,说是淹死的!]
[不行,万一被查出来了,不行!]
[那我就说是大雪照顾不周……]
简思羽紧紧的抓着大雪的手腕,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门口院长肥胖的身躯,听着她心底里哪些恶毒肮脏的盘算。
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血液里攀爬着,让她战栗的同时却无比的兴奋。
她真的回到过去了,而且不仅仅是回到了过去甚至还有了某种神奇的能力。
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么!
哪些肮脏的龌蹉的人和事,哪些发霉腐朽的恶!
感受到小馒头的颤抖,大雪着急的也顾不得怕了,转身跪倒在院长面前,苦苦哀求道:“院长,求求您,把小馒头送医院去吧,求求您了!”
“咚”的一声,大雪的额头重重的磕在了泥土地上,湿滑的黄泥糊了她满头满脸。
“咳咳咳,咳咳!”
简思羽努力的张开嘴,发出一阵沙哑的干咳。
听到动静,大雪和院长两人齐齐的看向了简思羽。
“咳咳,咳咳,院,院长,我……”
努力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简思羽便不受控制的又咳成了一团。
难受,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在胸腔里蔓延,却反而让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感。
她有了新的机会,她有了新的开始,过去种种,欺她,辱她的人和事在这一瞬间将裹挟着悲痛化为报仇的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