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端起手旁的芙蓉白玉杯轻抿了一口,酒香盈齿,入喉回热。
自她倚着的露台看下去,往常就袂云汗雨的供神街,今日更是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路过的人踮脚张望,连附近的掮客和铺子里的伙计都纷纷探出脑袋。
“这些人什么来头啊,一口气盘下这么多铺子?”
“你长眼睛没长?这是盘么?瞧那些个掌柜骂骂咧咧的样子,这分明是在抢。”
“宁记的铺子谁敢抢啊?背后东家跟宁远侯府挂着关系呢。”
“指不定有什么内情。”
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百姓的议论声与包子铺蒸笼里的白雾一起卷着上涌,浮满整条街道。
“东家。”
许掌柜递过账本来,“小的已与何管事交接好了,往后这会仙酒楼的进账咱们也不再往侯府送,径直送去您那儿。”
如意回眸,接过账本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笑着颔首:“有劳掌柜的。”
“哎,您一路过来也劳累,且歇一歇,我让小二给您带上门。”
门合上,楼下传来的嘈杂声小了许多。
烈酒入喉化得绵软,如意懒眼看向右侧,发现这露台竟是连通了两间厢房的,另一间门窗紧闭,似乎没人。
啪、啪、啪。
有什么东西在拍地板,带着一股子腥气。
不太感兴趣,她回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客官,您点的酒到了。客官?”小二敲着隔壁的房门。
没有人回应。
小二觉得不太对劲:“你们瞧瞧这屋子里还有人吗,怎的不开门。”
几个人齐齐敲打起门来,声音嘈杂。
如意蹙眉,刚想叫他们小声些,就听得“嘭”地一声巨响,有人把门撞开了。
接着就是一声划破天际的惊叫:
“死人了——”
慌乱的脚步声和叫喊声瞬间充斥在整个三楼,有人下楼,有人上楼,隔壁的腥味儿也越来越重。
没个安生。
喉咙里咕噜出一声,她侧过背去,抬袖掩了耳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处于闹市的会仙酒楼出了命案,官兵自然来得极快,清一色的紫帽将这四层高的建筑里里外外围了两层,门口让开条道,一袭绛紫流云锦拂过门槛,径直往三楼上走。
“沈大人?”许掌柜本就慌张,再一看来人,吓得差点两眼翻白,“怎,怎的是您亲自过来了,这涉案的人……”
“不必紧张。”他撩起前袍踩上台阶。
这能不紧张吗,民间的命案,竟把这刑部司监知宗正事的沈岐远给引来了,死的若不是皇室中人也该是国之重臣。
许掌柜连忙让开路。
三楼厢房已经被紫帽守住,沈岐远一上去就听见周亭川在嘀咕:“门上着栓呢,窗户也都锁着,凶手怎么跑的?”
抬眼看见他来,周亭川连忙迎上来:“大人,您看呐,这样密闭的屋子,人居然是被谋杀的。”
沈岐远查看了尸体,再打量房内,手指点过被破坏的门栓,又走到紧闭的露台门前。
八扇折叠开合的门,也在里头上了栓。
他伸手抽开紧插着的木梢。
门往一边折叠打开,哗啦啦一阵响,孟秋暖阳从宽大的露台照进来,清风迎面,送来一阵醇厚酒香。
露台上有人不满地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