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时候,安沁喝醉了和朋友说:「我再也不想看见宋熠了。」
可惜没到十天,她就在一场朋友的私人宴会上遇见了前夫。
没办法,圈子就是那么大,当时她没有喝醉,所以两人得体地微笑颔首——很体面的样子,任是谁看见都要夸一句,这两人离婚离得也很有风度。
他们是和平离婚,和平到什么程度呢?在宋熠开口说离婚的前十分钟,安沁还在和他聊中秋过节的事情,她准备了月饼和礼物,按不同人的喜好将口味分好,将自己的安排说给宋熠听:「你妈妈昨天打电话来说,中秋那天晚上有个小型家庭聚会,到时候规矩多,你也不好脱身,我们早上先去我妈妈那里,吃完午饭出发回家,晚上就歇在祖宅。」
安沁做事面面俱到,结婚后,她一个人在宋家偌大的家庭人际关系中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人人都夸她一声玲珑剔透,连他挑剔苛刻至极的母亲也对这个千挑万选的儿媳满意——这就是门当户对的好处,彼此都是大家族里长大的孩子,对人事关系都有一套自己的手段,省心省力省事。
可他难得地失神了,安沁很快就发现他的心不在焉,所以及时地止住了话头,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了一口,然后贴心地问:「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
他斟酌了半晌,然后以一种镇静的态度和安沁协商:「我们离婚吧。」
安沁抬头看他,冷静如她也出现了极快的眼神失焦,是冲击过大造成的思维混乱,不过面上倒是不显,她很快反应过来,甚至都没问他是不是在开玩笑,眼神目光一寸寸地在他脸上逡巡,像是在确认他此时的话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很快得到自己的判断,所以沉默片刻,问他:「什么原因?」
宋熠觉得下面的话说得有点艰难,他极少这样对一个人感到愧疚,可他不得不说:「抱歉,我之前有一位……有一位很喜欢的人,可是家里人并不同意……前几天,我遇见了她……」
寥寥几句,安沁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握住杯子的指骨微微发白,看着他极快地问:「你婚内出轨?」
宋熠愣了一下,然后才说:「不……没有,我前两天才刚遇见她。」他话说得很艰难,安沁紧绷的双肩微微放松,听宋熠继续解释,「可是安沁,我不知道,六年前……六年前她离开我的时候,已经怀孕了。」
手里的杯子失手落在地上,家里铺着厚厚的一层毯子,那是结婚后安沁亲自去挑的,水杯摔下去的时候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水浸入地毯中,不过颜色深了一块。她在恍惚中才听见宋熠说:「那孩子……那孩子今年 5 岁了。」
安沁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概是渴了,所以嗓子干哑,她开始安排离婚的事:「这件事是因你而起,妈那边——」她顿了顿,调整自己的措辞,「你妈妈那边你去解释,我父母可能也要为难你,不过我拦不住,你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我们的共同财产没有多少,名下所属的共同房产一共有两套,这套归我,A 市那套离你公司近点,归你。」
「我会在今晚之前将这个房子里你的行李收拾好,交给你的助理。」
宋熠一直默默听着,此时才打断她的话说:「是我对不起你,A 市那套房子也归你,另外我们手上的一些债劵基金,这些都给你。」
安沁沉默地颔首,他们共同财产不多,但他们都不是在乎这些东西的人,宋熠也只是通过这样减轻自己的愧疚,安沁没说话,隔了很久才说:「离婚的事情你自己去搞定,长辈那里你自己去解释。」她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然后说,「长辈都说服了,你把离婚协议签好字寄给我,我签完字寄给你,拿到离婚证后你让你的助理放在 A 市那套房子的客厅就好,我有时间会去拿。」
事情这样的条理清晰,比宋熠在脑中过的任何一次都简单,他甚至想了他该怎么说服安沁,可她没给他机会。
上面的那些思考仿佛耗尽了她的精力,所以她微微含着笑,疏离又陌生:「宋先生,时间不早了,你有事就先去忙吧,对了,家里的钥匙不要忘记留下来。」
宋熠站起来。转身刚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的安沁唤他:「宋先生——客厅的月饼和礼物不要忘记拿走。」她微微笑,「中秋我就不去了。」
出门的时候宋熠回头看向客厅,安沁身体后仰躺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看起来很单薄的样子,宋熠走出大门的时候,甚至疑心安沁是不是在哭,因为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可他脚步凝滞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头。
大概是看错了,他想,毕竟她表现得如此镇定和冷静,不过也是,他们也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