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超是岄州人,说普通话时口音跟北方人还是有些区别,其实他声音很好听,十七岁,变了声,声音低沉,可就跟他的脸一样,好看,但让人害怕,他刚来学校第二天就把一个高年级的学长打上120的战绩,大家还历历在目。
大家背地里谈论蒋超丧心病狂的同时,也在嘀咕同样刚转学过来不久的余柠,嫌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何必惹蒋超。
余柠完全无视蒋超,走到自己座位的一排,作势往里进,蒋超是什么脾气,生下来就不知道‘逆’字怎么写,别人顺着他,他还要挑三拣四,更何况是逆着他,觉得丢脸,他随手抄起一本书就甩过去,因为急了,手下没准头,加上余柠一躲,这书正中余柠身后一女生的头顶,还是书角砸的。
女生当即尖叫一声,随即伸手捂着头,旁边人吓了一跳,赶紧去看。
余柠也没想到自己躲开之后会砸到别人,本能的关心,“你没事儿吧?”
女生捂着头,看也不看余柠,大声道:“你说呢?”
仿佛打她的人是余柠一样。
旁边同学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皆是冲余柠摆脸色,余柠站在过道处,突然很想捡起地上的书,再给这女生一下。
然而万般情绪,余柠尽数压灭在心底,她还是准备回到座位,蒋超拔高声音:“我让你给我捡回来,你聋了吗?”
余柠正卡在第三个同学的位置,闻言突然情绪失控,扭头回道:“要捡你自己捡,你没手没脚还是残废?”
两人隔着半个教室的距离,四目相对,蒋超看着那张很白却也不算好看的脸,细眉细眼尖尖的下巴,倒像个南方人,但南方女人没有她这么大的胆子,南方的男人也没有。
蒋超的脸肉眼可见的沉下去,几乎发黑,余柠那一排的同学全都起身往外走,生怕刮带到,没人挡着,余柠倒也轻松,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头翻书本,其实她什么都看不进去,很怕身后那个变态。
十七岁的夏天,烈日炎炎,她心里一片冰凉。
晚上八点半放学,年级前二百还要留下加上一堂自习,余柠是前二百,但她跟左右人一样,收拾书包,准备回家,随着人群往外走,别人都是三两成伴,唯有她孑身一人。
新家就一个好处,离学校不远,走路十几二十分钟就到了,刚开始路上还有很多学生,走着走着就安静了,拐进一个路口,眼看着再上一个缓台就能到家,余柠突然发现身后映过来一个黑影,那影子走得很快,马上就要打到她脚边,心里紧张,她本能加快步伐,越走越快,她马上就要跑。
还有一步就能上台阶,余柠书包被人拉住,不等她挣扎,一股大力往后一拉,把她整个人带书包,全都拽得一个踉跄,她本能伸手扶墙,手指抠得生疼,这才勉强站稳脚步。
“跑什么啊?”
低沉男声响起,余柠贴靠着墙壁,看着面前半身拢在阴影中的高大男生,她甚至没看清他的脸,就已经认出他是谁。
蒋超站在余柠身前,比她高出近一个头,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口吻充满不耐,“跑,我看你再跑一个。”
余柠不想理他,转脸就想上台阶,蒋超没料到她睁着眼睛目中无人,一把拽住她书包,他没用力往回拉,看着余柠默不作声的用力跟他拉扯,他用一只手的力气,余柠用了全身力气,最后甚至身体往前倾,企图用重量挣脱。
某一瞬间,蒋超突然松手,余柠始料未及,直接扑倒在台阶上,身后当即响起一声嗤笑:“切,原来脑子有问题。”
余柠磕得胸口生疼,咬着牙往起爬,蒋超拽着她的书包,‘好心’将她提起来,余柠手臂没力,书包从背后掉下去,看见蒋超拎着她的书包,她本能道:“你想干什么?”
蒋超猛地抬起手,余柠瞬间抬起手臂挡住脸,嗤笑声响起,“你还知道害怕。”
余柠又气又臊,放下手臂,瞪着眼睛道:“你欺负别人我管不着,欺负我就不行!当谁是…嗯……”
声音戛然而止,余柠仿佛听到砰地一声,那是后脑磕在墙壁上,她脖子被蒋超掐着,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
蒋超不知何时变的脸,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有赤裸裸的狠戾,“吓唬谁呢?跟我玩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当我吓大的?”
余柠刚用手去抠他手背,蒋超猛地一用力,余柠瞬间觉得干呕窒息,刹那间仿佛已经尝到了死亡的味道。
手指不敢再用力,她好害怕。
蒋超稍稍松开一些,态度十分嚣张,“什么叫我欺负别人你不管,你白天也没少管,怎么着,你喜欢那男的?那今天我用书打你,也没见他出来替你说半句话,北方男人不行啊,都传你们民风彪悍,男的讲义气,我看个顶个的怂蛋。”
他说的是陆卓,早上陆卓在篮球场打球,蒋超过来就要打他,问他是不是眼睛瞎,看不见他占了地方,余柠正好负责球场区的卫生,她目睹了全经过,原本有个球在篮筐下放着,但学校里不成文的规矩,人不到,球不算,他的球被陆卓同伴踢到了别处,两人打了一会儿,那男生先走了,就剩陆卓,结果蒋超回来就赖上了陆卓。
余柠在场,只上前说了句公道话:“你的球不是他移走的。”
就因为这句话,蒋超就盯上了她,余柠觉得匪夷所思,但好像又情理之中,外地转学过来的校霸,老师都不敢管,疯狗咬人,没人会怪狗,只会怪人不小心躲着走。
蒋超松开手,“问你话呢,你喜欢他?”
余柠不想吃眼前亏,微微垂着视线道:“不喜欢。”
“那你就是单纯看不上我了?”
余柠心里想着服软,这里又没有人看见,何必跟个疯狗较长短,可是一张嘴,“为什么非要欺负人?”
余柠抬眼看着面前的男孩,“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谁想故意惹你,什么事儿不能问清楚再说,何必动不动就打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