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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死去的第十年,我的乖徒儿依旧每年来掘一次我的坟,如今他功力深厚,掘坟也不需要带着锄头铲子了,动一动手指就能给我坟头掀翻。

按理说今天是我的十年忌日,他应该天不亮就踩着点来的,但他没来,我飘在坟头等了一会儿,又飘在树杈子上等了一会儿,兴许是我等得太焦灼,以至于附近的鬼魂都觉得我来来回回的太烦人,于是相约追着我揍。

我懒得和他们计较,只想把身上的袍子理顺,但一伸手就穿过了自己的身体,隔壁的那只吊死鬼笑话我又忘记自己已经死了,我不稀得理他,短短十年,当初我闭个关都是三十年起步。

这一天我从早等到晚,我那乖徒儿都没来,许是几千天过去,他终于不记得我了,那我也是时候投个胎了。

我问吊死鬼怎么联系黑白无常,我想给自己送走了。

吊死鬼猩红的长舌头一甩,问我怎么不等了。

我说执念已了,不必回望。

吊死鬼翻了个白眼,看起来愈发可怖,我眼巴巴的盯着他,他一边吐槽我死前肯定是撞坏了脑子才满口之乎者也一边告诉我怎么找黑白无常。

我向他抱拳弯腰行了个礼,谢过他这十年照顾,他飘飘荡荡的不和我行这些虚礼,又把自己挂回了树上拴的绳套里。

乱葬岗里四处都是死尸,有新来的,也有老朋友,像我这样在乱葬岗里还有一个小坟堆的少之又少。

我飘在自己坟头的尖尖上,右三圈左三圈,外带抬脚蹬了几下,按照吊兄的说法,只要蹬三下,黑白无常就会上来把我带走。

说实话,这么憋屈的事儿,在我那儿应该是独一份,我那师兄师弟们都还顶着青春貌美的脸如日中天,唯有我早早的丢了命在这乱葬岗里瞎蹦跶。

我蹬了三下,飘上来一个白无常,扯着我问为什么大晚上的找他。

我说我要投胎,白无常脸上的不耐烦要是能凝为实体,估计我已经被砸死了。

「云沂?」白无常把埋在名册里的头抬了起来,扫了我两眼。

我点了点头。

「正是在下。」

「生前是个修仙的?」

「是。」

「修到什么程度了?」白无常把名册合上,继续问。

什么程度?这个我确乎有点忘了。

「大约是成仙的地步。」

「元婴?」

我摇了摇头。

「分神?」

我又摇了摇头。

「渡劫?」白无常的脸有些扭曲。

我本来打算继续摇头,可白无常看起来应该是不想再猜了,于是我只好自己说。

「大乘。」

「我靠。」

白无常吓得一激灵,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问我是不是开玩笑。

我正经了脸色,告诉他云某此生从未骗人。后来觉得不对,又改成了云某此生只骗过一人。

白无常让我等他,我只好蹲在坟头等着。

吊死鬼挂在绳子上,荡秋千一般的把自己甩过来。

「你原先真是个修仙的啊?」

「如假包换。」

「那你咋死在这儿了?你咋没去天上?」

「云某生前住在火狱,未曾上天,后来做了些不体面的事,死前被挖了元丹没了修为,幸得有一个徒弟,还将我埋起来了,立了个坟。」

「你说的是那个每年来掘你坟的徒弟?」

「正是。」

「他是你徒弟?我还以为他是你仇人。」

我摆了摆手,笑眯眯的回答:

「我那徒儿本性不坏,只是爱挖东西。」

吊死鬼没见过这些东西,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荡了回去。

不多时,白无常就带着一队鬼兵回来了,还带了一本更大的书册,顺带掏出了一堆捆魂索把我五花大绑,还系了个死结。

「能系个蝴蝶结吗?」我扭过头看了看身后绑成一坨的绳结。

白无常仗着人多……不,鬼多势重,狠狠剜了我一眼。

「云沂,十年前死于棣棠山役,隶属火狱,修魔道,人称……」白无常顿了顿,接着说

「人称诛仙君。」

「对。」我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是我。」

「那你刚刚说你是修仙的!我这辈子最讨厌修魔道的人。」白无常踢了我一脚,兴许都是鬼的缘故,被踢了我居然觉得有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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