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大牢里,天色已至晚间,偶有丝丝寒风从墙的缝隙里吹近来,摩擦出如恶鬼一般的惨叫声,让人身感寒凉。
血腥味,腐尸味,弥漫了整个地牢。
天亮,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
她想,她又熬过了一天。每当见到清晨阳光,她才敢闭上眼,稍稍松懈下来,渐渐陷入睡梦中。
突然一阵脚步声,打破了牢房中的寂静。
“哟,在这样儿的地方,姐姐也能睡得如此安稳,看来是已经习惯了这儿。”
来人极为嫌弃的扫视四周,用帕子捂住口鼻,踩着高贵的金丝牡丹绣鞋,停步在了牢房门前。
她打量了一圈,得意之中略带着一丝丝的怜悯。
洛云希睁开眼,见到此人,迅速起身,护着肚子,向后退了几步。
牢房外站着的女子,名叫洛烟儿,是她的庶四妹。
洛烟儿身着锦衣华服,凤冠霞帔,今天是她登上皇后之位的日子,她便急不可耐的跑来她面前炫耀。
而此时的洛云希,青丝仅用了一根木簪绾起,额间发丝凌乱,脸上的灰尘已积成了一块块泥垢,让人见了就觉得恶心。
她浑身散发着恶臭与馊味,只因他下令不许给她任何吃食,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只能咽下死老鼠,喝地沟里的臭水,来维持生命。
“洛烟儿,你来做什么。”洛云希十分警惕,因为她现在这般处境,多拜洛烟儿所赐。
但…她才是罪大恶极的人,她一心扶持茶钰琰,为此不惜以性命相逼,逼迫父亲与兄长力捧茶钰琰登上皇位。
茶钰琰坐上皇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她关了起来,并派大批杀手将洛府灭门,洛府被烧毁,一条活口都不剩。
她,才是害死洛府全家的罪魁祸首。
想到此,洛云希轻轻抚摸了摸肚子,她也本该去死的,可是,腹中孩儿是无辜的。
这便是她被关进大牢中,依然拼命苟活着的全部理由。
“我来,自然是带了好东西给姐姐。”洛烟儿招呼人打开牢门,太监端来一碗汤,递到洛云希面前。
洛云希下意识退后,她知道,这汤一定有问题,绝对不能碰。
“姐姐别怕,咱们好歹也是姐妹一场,只要你喝了它,我就放你出宫,到时你爱去哪便去哪,如何?”
“你会放过我?”洛云希蹙眉,心中更加不安,这到底是什么汤。
“当然会了,你可是我的姐姐呢。”
洛烟儿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心觉她的计谋马上就要得逞,洛云希却扬手打翻太监手中的汤,眼中怒火,好似要吃了洛烟儿一般。
“洛烟儿,父亲与兄长的死,你难道一点也不痛心,茶钰琰他背信弃义,你与他狼狈为奸,你们才是应当下地狱的人!”
提到父亲与兄长,洛烟儿脸上浮现几分惧意。兄长历来不喜她,对她极凶,父亲也因她是庶出而对她总是漠不关心。
两个丝毫不在意她的人死了,她根本不痛不痒!
而且,她怕什么,要怪,也应该怪洛云希她自己。都是她一意孤行换来的结果,要不然父亲将皇上捧上皇位,皇后这个位置就必然是洛云希的,以后茶钰琰兴许还得看父亲的脸色行事。
洛府灭门,洛云希被关,得利的是她洛烟儿。
她现在才是赢家,再者说,父亲与兄长都已经死了,现在早已化成了一捧黄土,她有什么可害怕的。
“洛云希!你这个泼妇,断了你的吃食半月了,你怎么还活着,你为什么不去自戗,为什么要活着碍我的眼!”
比起方才和气温顺,这才是洛烟儿的真面目,她巴不得洛云希心灰意冷在牢中寻死,就算不寻死也迟早会被饿死,可她意想不到的是,洛云希竟然还顽强的活着。
“来人,将备着的那一大盆红花汤拿来,给她灌下去。”
红花汤,洛云希连连后退,一只手拼死护着肚子,一只手捂住嘴,太监们扒开她的手,按住她一碗接着一碗汤硬生生灌下去,直到洛云希眼中遍布绝望,倒地昏厥。
太监舀了一瓢冷水,朝洛云希泼去,洛云希醒来,捂着肚子痛苦。
地上那一摊鲜红,足以证明腹中孩儿以陨。
洛云希哭得越凄厉,洛烟儿心中便越痛快。
身边宫女小声来报:“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洛烟儿立马挤出几滴眼泪来,泪汪汪扑向茶钰琰,茶钰琰伸手去抱住她,搂在怀中。
“烟儿,你心疾未愈,怎么来这种地方了。”
茶钰琰没有看洛云希半眼,只心疼洛烟儿的身体,来这种地方唯恐她会沾染晦气。
洛云希失子伤心欲绝,二人却在她面前展现出有多么的恩爱。
“臣妾昨夜梦到姐姐了,便想来看看姐姐,可是……姐姐她看见我便抬手要打我,躲避之中,姐姐就摔在了地上,眼下皇子不保了,这可如何是好,臣妾罪该万死。”
字字诚恳,让人觉得她们是真的姐妹情深。
说罢,洛烟儿便要跪下请罪,洛云希听她胡诌,一心想替孩子报仇,随手捡起石头向她砸去,茶钰琰眼疾手快用身体为洛烟儿挡住了。
太监们纷纷恐慌,这可是当众弑君,气氛紧张当极致。
若是洛烟儿被石头砸到,如何受得了,这个女人只怕是越来越疯癫了,茶钰琰怒道:
“来人,将这个泼妇关起来,即日起,每日抽她十鞭子。”
茶钰琰大怒,却还是没下令杀了她。洛烟儿心中不甘没能致洛云希于死地,狠狠刮了一眼洛云希。
洛云希见茶钰琰这般冷血无情,心中绝望,孩子没了,她心如死灰,眼中在没有一丝求生的欲望。
最后,她无力的举着被血珀浸湿得满是血的手,冰冷说道:“阿琰,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们的孩子?你如何能证明。”
如何证明……
洛云希苦笑,自始至终,他都不相信她。茶钰琰扶着洛烟儿转身走了几步停下。
他道:“恐怕,是他的吧。为了救你,明知是天罗地网,他还是闯了。不过,此时他已只剩下半条命了,双手经脉全都被挑断,同废人无异。”
为了救她……双手经脉被挑断。洛云希痛苦倒地,他那样一手好医术,只是为了救她……
洛云希倒地,而后再无生命迹象,逐渐沦陷于黑暗之中,这片黑暗深不见底。
她想,这样也好,那么多人因她而死,她苟活半月,已是侥幸,是向老天爷偷来的,如今,她便下地府去,像父亲与兄长赔罪。
还有,去寻找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