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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假酒!”

陈江敲着自己的脑袋从床上起来,脑壳就像要裂开一样,喝了几十年的酒,第一次醉得那么厉害。

“这……这是那里?”

看着头顶的吊扇,四面已经微微泛黄了的石灰墙,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是那里。

“醉得那么厉害?”

“我明明记得昨晚我是回了自己家,这怎么跑到别人家的床上了?”

陈江才要寻屋主道歉,大门忽然被推开,进来一个穿着蓝色女工装的年轻女人,肥胖的工作服也遮掩不住她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就像是瓷娃娃一样。

“老……老婆!”

陈江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年轻的女人,一脸不敢置信。

自己老婆早已经……

不过,就算老婆还活着,也不会那么年轻。

看来自己酒还没有醒。

“以后不要喝那么醉了,我打包了稀饭,等会记得喝了。我要赶去上班了。”

年轻女人把一袋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稀饭挂在凳子上,转身就要出门。

“刘芬!”

纵然是梦里,能再见到年轻的老婆,看多一眼就是一眼,陈江也不舍得她走。

年轻女人握着门把手忽然顿住了,身子微微颤抖,从工装服的大口袋里面摸出几张皱巴巴的十元钞票,放在桌上。

“我……现在真只有这么多了,要是还不够……只能等我下个月发工资了。”

给我钱,什么意思?

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脑海记忆深处中,好像自己年轻的时候,倒是经常更老婆伸手要钱。

还没等陈江回过神来,年轻女子已经是出去,带上了门。

“老婆,等等我!”

陈江急冲想要追过去,脚下却绊到一张矮凳子,一个狗吃屎摔了出去,脸部先着地,鼻血哗啦啦的流下来。

“好疼!”

陈江捏着鼻子不让鼻血流出,忽然浑身一个激灵,让他一下子忘记了鼻子上的疼痛。

疼!

做梦有痛觉吗?

难道……

不是做梦!

他冲着跑到卫生间里面,对着挂在墙上的镜子上一照,眼前的人还是自己,只是年轻人二十多岁,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没有皱纹,脑袋上面还是乌黑的头发,梳着九十年代最流行的郭富城发型。

“我……我返老孩童了?”

陈江不敢置信的捂着自己的脸,用水清洗去脸上的血迹,使劲的搓揉着,忍住对着镜子又仔细看了看,不禁说道:“原来我年轻的时候,不比张艺兴差啊!”

对着镜子又左右的照了数遍,忽然又意识到不对劲。

“不对啊,我返老孩童了,可我老婆也不该那么年轻!”

想到这里,他冲回客厅里面,只见墙上的挂历醒目的几个阿拉伯数字。

1999年4月1日!

今天是愚人节,难道是朋友昨晚故意灌醉自己,把自己弄去美容院做了整容?

让自己爷青回一次?

“整容也不可能一夜之间把我整得那么年轻吧?”

走到窗边,扯开窗帘,一阵刺眼的阳光照耀到脸上,让陈江过了一会才适应过来,从五楼的窗户,放眼看去,大半个县城的景色尽收眼底,后世的高楼大厦一座都还没有建起来,清一色都是三、五层的居民楼房。

“不……不是恶作剧、不是愚人节玩笑!”

陈江心头狂颤,回头再看了一遍屋子里,记忆再次翻起,终于想起起来了,这是自己和刘芬结婚的第二年,这套房子也是之前自己老爸单位的集资房,后来为了给自己做新婚房,就让了出来。

“我……我回来了……”

“我回到了1999年!”

“难道是上天垂怜我,给我好好再爱我老婆一次的机会!”

刘芬,陈江的老婆。

原本和陈江老爸是同一个厂的厂花,也是他老爸带出来的徒弟。

陈江第一次见到刘芬的时候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发誓非她不娶。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

陈江借着去看老爸的理由,三头两日就去刘芬的车间里面找她聊天。

老实说,一开始刘芬是看不上陈江的。

无他,陈江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是个无业游民,整日做着一飞冲天、一朝发大财的白日梦。

可是在陈江赖皮不要脸的攻势下,加上老爸一旁的助攻,终于答应了一次陈江的约会,压马路、看电影,然后夜宵糖水。

一次次的花前月下,陈江终于是慢慢打开了刘芬的心扉。

两人也终于在去年的时候领证结婚。

不过婚后的生活显然并不如意,陈江依然一心做着发财的大梦,婚后也没有找工作,无论刘芬如何劝说也没有用。

一家的基本生活也只能靠着刘芬微薄的工资度日,而自从98年开始,国企开始大改革,刘芬所在的陶瓷厂效益一日不如一日,甚至有时候工资两月才发一次。

生活再艰辛,刘芬也默默独自守着这一份心酸,只希望陈江有一天能浪子回头,脚踏实地找个正经工作,不要再折腾。

陈江清楚记得,进入新世纪以后,自己为了发财,不顾刘芬的反对,卖了老爸给自己两人的新房,凑了20万去创业。

最终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只生意失败、铩羽而归,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刘芬始终对自己不离不弃,陪着他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岁月,一起窝在不住二十平的出租屋、天天吃着挂面度日。

经过社会的教训,陈江也终于看清了现实,老老实实的找了份稳定的工作,工资不高,可夫妻同心一起奋斗,慢慢还完了外债,日子也渐渐好转。

可天有不测风云,陈江以为终于可以给刘芬一份安稳而小确幸的生活,一场意外而来的车祸,带走了刘芬,也带给了陈江无尽的悲痛!

此后无数个日夜,陈江总是想起无数个和刘芬一起窝在出租屋里那些艰辛而幸福的日子,唯有借着酒精才能入眠。

“刘芬,老天爷让我回到这个时代、再次遇到你。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一定要你做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陈江抑制住马上去工厂找刘芬的冲动,回到屋里,先将乱哄哄的屋子打扫、清理一遍。

这套房只有三十多平,一房一厅,是八十年代的产物了,墙体已经泛黄,可打扫过后,看起来也宽敞明亮、舒服了许多。

喝过刘芬带回来的稀饭,陈江又到厨房转了一圈,米缸已经只剩薄薄一层,估计也就还能煮两天,至于花生油是没有,猪油倒是还有几两。

“原来从前的我比记忆中还要混蛋!”

记忆中,刘芬上班的陶瓷厂效益也不好,一个月才800的底薪,这800里面既要照顾两人的日常开销,自己还经常伸手跟她要钱,和狐朋狗友酒桌上大吹特吹着自己的生意经。

“赚钱!”

“一定要赚钱让刘芬过上好日子!”

“不能再像原来那样,让她因为营养不良,几次都晕倒在车间的流水线上!”

陈江洗了把脸,梳顺了头发,出了门,来到大街上。

世纪末的小县城,街上的基础建筑还不完善,两边的楼房就没有一栋超过九层,街道狭小,垃圾更是随处可见。

大街上往来的私人轿车还不是很多,这个时代城市还没有禁摩,街面上最多的却还是摩托车,然后是自行车。

然而这种脏乱差的街头上,街道两旁两旁全部是店铺,逛街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反而不像后世的店面到处贴着“招租”的告示那么冷清。

“这个时代还没有被杭州马的某宝冲击,实体店面还是那么繁荣!”

一路走来,陈江也并没有那些怀旧人的情怀,一味觉得过去的生活多么美好、空气就有多好、天空有多蓝。

1999年这一会,人们全部忙着发财,环保的意识还没有跟上来,县城郊外水泥厂、陶瓷厂的烟囱总是冒着黑烟,看到蓝天才是怪事;街面上到处都是尾气超标的摩托车,吸多几口对肺的伤害不亚于抽多几包烟。

“嗖!”

忽然一辆70cc的黑色嘉陵摩托车从陈江身边飞速掠过,差点没溅了他一身的泥。

“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陈江低声骂了一句,才是开出不到三十米的摩托车忽然停了下来。

“不是吧,我说得那么小声他也听到了?”

“不是要回头揍我吧!”

“这家伙五大三粗,我可打不过他!”

陈江正想要跑路的时候,骑着摩托车的中年人却是把车子推到了路边,架起脚撑子,蹲下了身子挠着头看着发动机,一副无从下手的样子。

“原来是抛锚了。”

原来的历史轨迹上,陈江生意失败之后,找的工作就是维修摩托车,后来随着时代的进步,买得起私家车的人越来越多了,又去进修了修汽车。

陈江的修车技术还是挺不错,业界的外号叫“死铁”,就是说把一堆废铜烂铁拉过来,他也能帮你整活起来,很多熟客都是开车过来,指定要他来维修。

“老兄,车子熄火了?”

陈江走上前,笑着问道。

中年人抬头看了一眼陈江,一脸晦气说道:“是啊,才在街头的那一家摩修店搞了没两天,又坏了!”

“是不是街头陈武开的那一家摩修店?那家伙手艺不行,没事的车子都能帮你整得漏机油。”

“对,就是那一家。怎么,你也认识陈武?”

陈江当然认识陈武,一年之后,当他生意失败了,去从事维修摩托车工作以后,陈武一直是他的竞争对手。

当然,一开始陈武还是对手,随着陈江的手艺日渐出名以后,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了,最后逼着陈武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只得跑回去修自行车了。

“认识,整个县城谁不知道陈武的手艺次,也就你跑去他那里修。”

陈江蹲下身子,凑近看了看发动机,笑道:“老兄,要不我帮你弄弄?”

“你会修?”

“会,没有我修不好的摩托车。”

陈江自信满满的说道:“不过,你看这大热的天、日头那么大,修好了得收点修理费。”

“多少钱?”

“如果要换零件的成本,你自己出;不需要换零件,我只要你五十块。”

“五十!”

中年人摇头说道:“不行,最多二十。”

这都是这个时代的人砍价习惯,这个时代互联网还不发达,信息不透明,卖东西的人喜欢狮子开大口,买东西的人习惯还价就对半砍。

“二十做不了,你看我要拆开车子、弄的一手机油,回去洗手的洗衣粉都要用半包了,收你五十真不算贵。”

“三十、最多三十,再要多,我推回去给陈武修。”

陈江站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行吧,你就推回去给陈武修吧。不过……可别过两天又路上熄火了。”

见到陈江真的要走了,又看看天上的太阳真的很辣眼,从这里推着几百斤的车子回去陈武的店,也却是是够呛。

“四十,最后一口价。我身上也就是四十块了,你要多我也没有了!”

“诶……”

陈江叹气了一声,好像是无可奈何的说道:“行吧,今天我就做一回活雷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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