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声响起，时越努力分辨是谁，但是太远听不清只有一个大概。
“还没醒吗？”这次近了，她也听清了，这声音如此特殊，除了藤井再没有别人。
感受到一阵撕扯，她脸上的黑胶布被扯掉，她闭上眼适应了会儿才看清。
眼前不只有藤井一个人，还有一个更高大些的男人背对着她们坐着。
“大哥，”时越轻声喊他，一家人二十多年的朝夕相处，怎么可能会连一个背影都认不出来。
“多久了？你加入她们多久了？”她用下巴点了点藤井的方向。
看到人就想明白了一切，只是还想听自己的大哥亲口说。
伯海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她，神情桀骜，哪还有半分在府里完颜老爷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
“小妹，你误会了。不是因为藤井我才效忠于满洲府的，”走近几步，蹲下来，与她平视，“你我都是纯正的满洲血统，凭什么要服从于这可笑的平等新社会。”
“平等？谁与谁平等，是你和周家那些曾经的贱民平等，还是要我与满大街下苦力的走卒商贩平等？”
“他们也配？”
他显然积怨已久，朝代的更替和时代的骤变，使得曾经的皇亲贵胄跌落云端，被曾经瞧不起的新贵踩在脚下，人人可欺。
不满的种子已然种下，伪政府的建立恰好给了这些人机会，他们信心满满，踌躇满志，渴望重建曾经骑兵入关的威风辉煌。
但是，推翻的就是推翻了，再建的也是自欺欺人，他们渐渐发现，哪有这么容易。权力被外族势力把控，还没钱没人，连皇帝都是傀儡，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暗杀，渗透，威逼，利诱……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破坏着现有的一切，即便成功不了，也疯狂地想要同归于尽。
时越点头，她听明白了，“所以，你入狱我嫁周家，也是你们设计的一环，后引诱我上你们的贼船，也是？”
伯海没有隐瞒，他满不在乎地点点头，“小妹，你是真的聪明，把你拉进来是为你好，你的才华值得被重用。”
“大哥，你还当我是你妹妹吗，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这两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凭什么你要决定我的人生啊。”
时越本来还算镇定，听着他那些被洗脑了的废话，却越来越激动，如果不是他，她会过的更好的。
“什么日子？锦衣玉食，呼来喝去，不挺好的，还有周家那些蠢货陪着你玩，咱们满洲姑奶奶还能在乎他们汉人那些贞洁谬论？”
“小妹，”他当然视她为亲妹的，自小到大哥哥哥哥的叫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无动于衷，但是为了大业，即便是他也可以义无反顾地牺牲。
“这几年，咱们满洲府也不好过，他们越发展越壮大，没有丝毫喘气的机会。就连与东瀛的生意都被他们断了，这不行啊，咱们靠的就是东瀛人，他们若讨不得好，咱们又怎么过得下去。”
“你帮帮哥哥，就这最后一次了。等会儿周瑜白过来，你就装可怜，让他签了原料合同，我们也不难为他，签了，就放你们走。好不好，嗯，不吃亏的。”
时越不可能同意，那合同若是签了，就真是千古罪人了，把国家的原料源源不断外输出去，人家还拿着这些原料做成的武器来打他们。
“哥，他不会来的，我没那么重要，”她淡淡开口，企图浇灭大哥的幻想，“他首先是个中国人，他不会这么做的。”
伯海却笑了，“小妹啊，你太小看自己了。你以为，你光是戒了烟就摆脱我们了？”
“什么意思？”她不明白。
“是周瑜白拿东边儿的生意换得你啊，是他主动来找的我们，指名点姓要的你，要我们从此不再去找你。不然，你以为你能单方面甩了我们？”
时越了然，怪不得自戒烟后就没再收到任何任务要求，原来他一早就知道她在周家做的一切，那他岂不是一步步纵容着她偷窃那些重要的机密。
不要来啊，千万不要来啊，周瑜白。
时越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他发现自己不过如此，并不值得。
“来了。”
伯海的耳朵一动，向一旁静默站着的藤井说，“还是把小妹的嘴堵上吧，女孩儿外向，别让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他想了想，还是没让她开口，万一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糟了。
藤井上前重新缠了黑胶布，时越呜呜呜地控诉着，却说不出来，只能干着急，没有注意到自己何时挂满了眼泪。
周瑜白按着他们留下的印记找到了地方，看清被绳子捆在椅子上的时越满脸的眼泪时，眼眸一缩，举起枪，带着汹涌的愤怒对准始作俑者。
“你做了什么？你打她了？”
看着对方恨不得把自己剥皮抽筋的表情，伯海倒显得平静淡定，“我说，越儿好歹是我的亲妹妹，我能打她吗，只要你配合我们，乖乖签了这合同，我肯定平平安安地把小妹送回去。”
“但是，如果你敢耍花招，那我就保证不了小妹的安全了。”
说着，他露出了被他挡着的人，藤井也用枪指着时越的脑袋。只要周瑜白敢有任何异动，这子弹就能穿破她的脑袋。
时越努力摇着头，不能签啊。
藤井见她不配合，拿枪把磕了她的额角，以示警告。
这力道不轻，瞬间就破了皮，青紫的伤口往外渗着血。
“砰——”谁都没想到，周瑜白真的敢开枪，他是直直朝着藤井打过去的。
要不是她躲得快，那子弹就不是擦过脸颊而是直入她的脑袋了。
“周瑜白！”伯海也拿枪对准了他。
“我说了，不要伤害她。”
“不要吓她。”
他一直看着时越，连眼皮都没有分过去一点，丝毫不在意指着自己的两把枪，“你听不懂吗？”
“她是东瀛人，听不懂人话，你就翻译给她听，我不想再看见格格有任何闪失。”
他的声调明明没有很高，却无端有压迫感。
“藤井，听到了吗？”
伯海无意刺激他，只想迅速签了合同了事。
“是。”藤井脸上还火辣辣地疼着，伤口混着硝烟的味道，刺激得她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