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周钏的合照。
照片里,周钏戴着助听器,我们笑着对着镜头。
那是十七岁的我们。
我赶紧蹲下去捡,可还是迟了一步。
白璇抢先我一步拿起照片观摩:
「周钏,这好像是你吧?你还说你不认识?这么亲密。」戴着助听器的周钏。
和我在一起的周钏。
脸上带着伤的周钏。
一切一切都与现在的他判若两人。
他极力想要隐藏的那个自己,被我这样暴露了出来。
我永远难以忘记周钏看我的眼神,带着那样明显的、刺痛的恨意。
我声带先天发育不良,声音嘶哑难听。
从小到大,我受到了数不清的恶意。
男同学知道我不会说话,故意掀起我的裙子,扯坏我精心扎了很久的头发。
我哭着和老师比画半天告状,声音嘶哑粗糙。
班主任却不耐烦挥手打断:「沈步月,你这样我听不懂,你写下来吧。」我急忙写下,眼泪掉落晕花笔痕。
旁边,班主任那样肆无忌惮地和其他老师吐槽:「不会说话去残疾人学校啊,来这干什么?这不是找麻烦吗?」「每天带班都操心死了,还要管这么多事,小孩子就是麻烦。」时间轴被无限拉长,明明我会写字,但手开始不停发抖。
我想说,我不是完全不能说话,我只是说不清楚。
后来老师看到我的字,也只是淡淡呵斥了那些男生几句。
但我面对的是如潮水般的恶意:
「妈的,你个哑巴还要告状?」
「你看她那样,老师都不待见她。」
……
从那时开始,我拒绝开口说话,将自己伪装包裹。
哑巴这个外号被坐实。
我不会反抗不会说话,渐渐他们觉得无趣。
这样的生活持续很久,久到我以为会一眼看到尽头。
可是。
周钏出现了。
少年黑发薄唇,浑身凝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我全部的目光都凝结在他耳边的那个白色助听器上。
或许是残疾人的惺惺相惜,又或许是从天而降的救赎。
周钏的出现对我而言,是一片未被侵染的净土。
那天,他和那些男生扭打在一起,以近乎两败俱伤、你死我活的方式赢得胜利。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那些男生捂着流血的胳膊,唾骂周钏:「不要命的疯子。」可身体越害怕得后退。
我买好纱布和碘伏,和周钏一起坐在天台上吹风。
浑身的尘埃和嘴角的血没有将他折服,反而成为他新的点缀。
他身体里混着最原始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