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只是癌症的后遗症,没什么需要额外检查的事项。
沈纵是我的主治医生,他很显然比我还清楚这一点。
我是在他的休息室里醒过来的。
人在不熟悉的环境醒来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更何况我现在记性不太好。
坐在他那张窄窄的床上让意识回笼了十多秒,沈纵推门而入。
于是我又盯着他的脸回忆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沈纵手里拿着一个碘伏瓶子,很从善如流的拖了一把凳子坐到我跟前。
“伸手。”他说。
我下意识的把手伸出去,右手的手腕不知道被哪里刮出一道不浅的伤痕。
他沉默着,动作很轻的涂了碘伏。
我慢吞吞的想,他为什么不好奇呢?大家都会好奇的。
我甚至能在脑海里为他预演出一个不那么失礼也足以拉进距离的问题,“你和你父母关系不好吗?”
于是我又在心里预演着回答:哦,当然不好,如你所见我们是见面就会吵架的关系,就连我快死了他们也不会关心我的这种,非常畸形的家庭关系。
哦,他们甚至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你可能不知道,我的坎坷命运简直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
或许你看过电视剧里被抱错的真假千金吗?没错我就是那个可恨的假千金。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忍不住笑出声。
沈纵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问我:“膝盖疼吗?”
我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没问我,跟我想的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事实就是,他确实是对我这种畸形家庭关系的八卦一点都不好奇的那种人。
我活动了一下膝盖,很轻的“嘶”了一声。
可能是把膝盖撞青了,我想。
但是直到我把裤脚挽起来才看到,膝盖那里其实并没有伤。
只是有一道刚刚长成的,肉粉色的疤,难看的像一条丑陋的蜈蚣。
因为撞击充血现在变得更红,
红的让人恶心。
我几乎是不受控制的、下意识的想到我是怎么跪在那片碎瓷片上的,
怎么任由它刺破我的膝盖扎进我的肉里。
我看到病床上带着呼吸机的时年。
我看到痛心疾首满脸担忧的爸爸,和扑过来恨不得杀了我的妈妈。
宋琛亲手压着我跪在时年的床前,我茫然无措的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每个人一张口都是不同的指责我的话,可每一句都在说:
“都怪你害了你姐姐!”
他们像地狱里来索命的恶鬼,把我当做是这个世界上最十恶不赦的人。
我甚至想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以命换命,他们一定毫不犹豫的选择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
那件我精心挑选的,专门在国外订做的婚纱后来还是被膝盖流出的血染成了红色。
我真讨厌红色啊,
像讨厌这道粉红色的伤疤一样。
扑面而来的痛苦和窒息穿越时空的同步给现在的我,几乎是立刻的,我就红了眼眶。
沈纵放轻了声音问我:
“很疼吗?”
我表情大概很难看,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跟他说:
“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是我总觉得还没过去,才下意识的怕痛,
这次我斩断了那根要拉着我沉到水底的海草,
我得活着啊,
我还有好多的事没做完,我得好好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