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寺所在朝暮山,高约百尺,云雾弥漫。
延绵起伏的山路上,一辆低调朴实的马车缓缓而行,马车里,淬星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两手垫着脑袋靠在马车上。
“公子,这慧能倒是个体面人。”
萧临祈闭目养神,眉如远山,淡淡道:“他当然要体面,不然本尊会让人帮他体面。”
淬星咧嘴傻笑两声伸了个懒腰,随后又突然正经起来。
“公子,大皇子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这次从他口中问出点线索,恐怕代价不小吧?”
“非也。”
萧临祈冷冷一笑,又道:“本尊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闲散王爷,再加上父皇的遗骸丢失十年,追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大皇子想都没想便告诉我了,他多半是料定我查不出朱时茂在哪,毕竟朝廷找了他十年都没找到。”
淬星一袭蓝衣,少年得意。
“任朝廷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景王殿下是凌霄阁的主人,手眼遍布江湖!”
萧临祈缓缓睁开眼睛看向淬星,语气深沉的吩咐道:“让天机堂的人全部散出去,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工头崔灿找到。”
“是,公子!”
淬星面色肃然抱了抱拳,然后眼睛微微一转,“公子,方才京城有飞鸽传书而来,说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什么事?”
“嘿嘿,那望平侯的大公子发了疯,在春香楼里光着屁股到处跑,那老鸨子吓坏了,连忙让人送他回去,结果半路上您猜怎么着?”
淬星一脸神秘,嘴角的笑都压不住。
萧临祈抬手,没好气的给他一记手刀,打在额头上。
“不许卖关子。”
淬星笑得更厉害了,手舞足蹈的说道:“那谢荣轩回去的路上,看到街边贩卖的母猪,居然从马车上跳下来,当众与那母猪发生了苟且之事,望平侯听说此事的时候,当初吐了一大口血,哈哈哈哈哈哈。”
“呵。”
便是萧临祈养气的功夫再好,此刻也忍不住笑了。
他目光含着笑意,淡淡道:“此事恐怕跟谢韫娴那个小妮子脱不了干系吧?”
“哈哈哈,公子说的太对了。”
淬星似乎笑点很低,捂着肚子在马车里打滚,笑得眼泪都下来了。
萧临祈轻轻摇头,这少年一直都是这么孩子气。
“淬星,谢韫娴那边你要多留意,此人睚眦必报,什么都干的出来,可别让她把自己玩死了。”
说罢,萧临祈幽幽看向车窗外,响起了那个面容和蔼的老儒生。
“老师,学生可是仁至义尽了。”
……
望平侯府,噤若寒蝉。
侍女家仆低头做事,生怕惹恼了暴跳如雷的望平侯,此刻更无人敢碎嘴谢荣轩的事情,不然被打杀在院子里也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后院厢房,望平侯谢致远面色阴沉,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赵乐蓉站在床边满脸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
“大夫,我儿子怎么样了。”
床边的大夫满头白发,雪白的胡子一丝不苟延绵胸口,身上的丝绸长衫绣着晴空白鹤,看着跟个老神仙似的。
老医生轻轻摸了摸胡子,目光泛着一丝冷意。
“呵呵,令公子应该是突发脑疯,稍后我给他开一副清神醒脑的汤药喝一喝就无碍了。”
赵乐蓉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忧心忡忡。
“这我儿好端端的,怎么会突发脑疯……”
谢致远从后面走过来,对这老医生行了一礼,然后沉声道:“医圣,借一步说话。”
被尊为‘医圣’的老人微微颔首,闲庭散步一般跟着谢致远离开了房间。
庭院里,冷风习习。
谢致远脸色紧绷,询问道:“医圣,我儿突然发病,恐怕不是因为脑疯吧?还请医生如实告知……”
沉浮官场多年,谢致远最晓得察言观色,方才医圣在屋里说的话,他是不信的。
医圣幽幽一叹,缓缓点头。
“望平侯说的不错,你儿是被人下了蛊,此蛊名为‘红粉骷髅’,是‘药王’……不,现在该叫他‘毒王’周义仁了,此蛊便是他的独门绝技。”
闻言,谢致远脸色难看,愤怒道:“本侯与周义仁并无瓜葛,他好端端的为何要加害我儿!”
医圣抖了抖衣袖,慢声说道:“此人醉心于医毒两道,心中无善恶是非,但也不会随便害人,估摸着是受人指使,谢侯爷莫不是与人结仇了?”
说道结仇,谢致远顿时没了头绪,朝堂之上,他得罪的人多牛毛,天知道是谁干的。
“此事本侯心中自有计较,不过在此之前,这个周义仁必须死!”
医圣闻言眉头一皱,连忙劝道:“谢侯爷有所不知,此人用毒出神入化,寻常人离他十丈远便会被毒的七窍流血,你若是派人去抓,与送死没有区别。”
谢致远怒气冲冲正要说话,医圣又继续说道:“不如此事让在下代劳,不瞒侯爷,此人是在下的心头大患。”
两人对视,目光深深。
谢致远思索片刻,拱了拱手,“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有劳医圣。”
医圣回了一礼,随后留下一副药方,转身离开了望平侯府。
出了大门,医圣看着已经无人的街道喃喃自语。
“师弟,你可真是冥顽不灵!”
夜风刺骨,灯火摇曳。
赵乐蓉守在窗前,脸色难看得紧。
“老爷,我儿这次丢尽了脸面,若不计较一番,以后在京城只怕是再难抬得起头来。”
谢致远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冷哼一声。
“这混账东西不修德行,没事就往妓院跑,净给老子找事!”
“老爷,荣轩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谢致远懒得跟赵乐蓉掰扯,他大步离开房间,招来侍卫。
“你派人去刑部打个招呼,去春香楼把那个叫秦珏的女人当街打杀!就说她暗害侯府公子,证据确凿!”
“是!”
侍卫匆匆离去,谢致远突然打了个寒颤,从头凉到脚底,就像是被什么洪水猛兽盯上了一样。
“这鬼天气。”
谢致远骂了一声,余怒未消的回了自己房间。
隔壁高楼上,谢韫娴披着貂裘侧坐着,她目光冷冷,宛如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