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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眼看着地上的请柬,那真的是我跟何冰,结婚的喜帖;而且还是何叔亲手写的,我认识他的笔迹。

“你这个野种,你再犟啊?再给我犟嘴啊?!”何妈红眼咬着牙,指向我的手指,用力地颤抖着。

可是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我怎么就要跟何冰结婚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有谁通知了我?长舒一口气,我缓缓转过身,语气苍凉地说:“良叔,咱们继续,就剩最后这点活儿了,赶紧干完!”

那时候,我一刻也不想在何家呆了;只期盼着组装完机器,头也不回地立马走人。

良叔和磊磊他们围上来,我再次攀上机器,把头伸进机器里,干起了活儿。

“怎么不犟了?承认了是吧?想娶我们家何冰,你做梦去吧!”何妈依旧在后面骂着,见我不搭理她,她更是气得要命!“马上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我依旧充耳不闻,因为此刻,无论我再怎么解释,对方也不会听;还好活儿不多了,接完这些线路,剩下的外部组装,良叔跟磊磊就能完成。

“你没听见吗?我让你滚,立马给我滚蛋!”何妈哪儿受得了我的无视,她张牙舞爪地又喊:“她二舅,给我接着打,打到这个野种走为止!”

话音一落,我后背又挨了一钢管,那种钝器击打的疼痛,使得我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够了!阳阳可是在帮你家组装机器,还有完吗?!”良叔猛地抬头,咬牙切齿道。

“谁需要他帮忙?他们向家的人情,我们可欠不起!”何妈寸步不让,依旧恶狠狠地说:“这个小杂碎,天天打我们家算盘;我家冰儿明明不喜欢他,可他就仗着老何,硬逼冰儿嫁给他!”

顿了一下,她缓口气又说:“嫁给你也行,可你有本事吗?你连爹妈都没有,家里又是个破落户,就连婚房,都得让我家掏钱!金二胖,人有脸、树有皮,占便宜没够的,那叫‘杂碎’!”

听到这话,我手里的电线猛地一抖;但回想起曾经,何叔对我家的恩情,想到何冰,也曾在我爹坟前,虔诚地磕过几个响头,我硬是又把愤怒压回去,将两处线头接了起来。

“他二舅,还愣着干什么?接着打,不要让他帮忙!这只是他的小伎俩,仗着自己会点儿东西,就总在老何面前显摆,让人觉得他多能似的!杂碎,想娶咱家冰儿,门儿都没有!”

说完,又是一钢管,狠狠抡在了我脊椎上;以至于我憋着的那口气,都被硬生生砸了出来。

手里抓着线头,我抖着双手,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对照着英文说明,继续安装。

可接下来,又是一钢管抡来,直接砸在了我的脖子上!

“我艹你大爷,谁特么再敢动一下?!”

这时候磊磊憋不住了,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了当初,从我手里夺走的那把刀,张牙舞爪地对着身后甩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小混蛋,不想干了是不是?!”何妈脸色大变,吓得赶紧退了半步。

“磊磊!”我怒喝一声,强忍着后背的疼痛说:“把刀收起来,端好手机录像,别弄那些没用的!”

“阳阳!你…你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从小到大,你从来都不占人便宜,他们凭什么这么污蔑你?你为什么不解释?!”磊磊憋不住,当场都气哭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咬着酸胀的牙根儿道:“解释有用吗?如果解释有用,我爹就不会死,这些年下来,我也不会遭遇那么多,不公正的待遇。最后两条线,你把手机端稳了。”

说完我继续干活,何冰的二舅,却有些怯生生地问:“姐,还打吗?”

“怎么不打?他都要把我闺女拐走了,说不准将来,这厂子都得被他霸占;这个祸害不能留,狼子野心,他毒着呢!”何妈依旧咬着牙,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我是后来才知道,她如此地不待见我,并不仅仅是不愿把何冰嫁给我,瞧不起我;更重要的是当年,我母亲的失踪,跟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原有的亏欠,并没换来她对我的善良;反倒成了一种恐惧,一种憎恶,她怕我长大后知道这些,回头报复。因为那件事,只有她跟何叔知道,我们若真成了一家人,搞不好哪天,他们会说漏嘴。

背后的钢管虎虎生风,再次朝我砸来;接完最后一根线,我当即夺过磊磊手里的刀,转身指向了何冰的二舅:“没完了是吧?!”

霎时间,整个空气都静了,何妈随即跳脚大骂:“你个野种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想杀人不成?!”

“你才是野种,你们全家都是野种!”咬着牙,我刚才之所以不反抗,那是因为我心底,对何家仍有最后一丝亏欠!

但现在不同了,机器我已组装好,何家往后也用不上我了;这一次,我们真的是彻底两清了!

“第一,我真不知道结婚的事;第二,我从没见过你家户口本,更没跟何冰领证!第三,那房子是何冰买的,跟我没关系!”

从机器上跳下来,因为后背的剧痛,我差点没站稳;手扶着机器,我把刀举在身前,又说:“你觉得你们家何冰好,你觉得我想攀高枝?实话告诉你,老子压根儿就不稀罕!从现在起,我跟你们何家,一刀两断;谁要是再敢碰我一下,侮辱我一句,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完,我直接把刀子扔在地上,忍着腰间的剧痛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窑厂。

夏末的微风吹拂着田野,正午的阳光,照得我后背丝丝发热。

就这样吧,一切都挺好,我本来就没奢望过,何冰能嫁给我;即便是买了房子,写了请柬,那也只不过是何叔,想完成当年的承诺而已。

他确实也说过,等厂子好转后,就安排我跟何冰结婚;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所以即便再委屈,我也不怪他,他是好意。

回家后我没闲着,找出父亲曾经喝剩的半瓶烈酒,我对着镜子,泼洒在后背上消肿;然后又简单收拾了几件衣物,掏出家里仅剩的2752块钱,便准备离开这个,让我伤透心的地方了。

抓起行李转身时,不经意间,我看到家里的相框上,还挂着那张,小时候我跟何冰的照片。思虑片刻,我还是带在了身上;因为这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美好的回忆,尽管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锁上大门,再回望一眼我破旧的家,眼眶酸涩间,我扭头便离开了。

下一站许诚,我必须要找到骗我彩礼的何叔,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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