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要生活在一片屋檐下,我便唤你晞月妹妹如何?”
想起今日西阿哥对青樱念念不忘的模样,琅嬅心里既不快又忌惮。
她对着同样被戏弄的晞月有着同病相怜之感,再加上几次接触,也觉得晞月心无城府,生了亲近之意。
但是皇上亲赐侧福晋之位,若是比自己先诞下长子……琅嬅面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仍是温柔和善的模样。
有青樱在,还是先拉拢这个看起来单纯天真,受不得委屈的高格格为妙。
晞月自是点头称是。
她平日有来往的同龄官家闺秀,虽也有端庄持重一类的,不过这和朋友来往毕竟是不一样的。
唉,宫里规矩好多,好想回家。
二人交谈几句,便有宫女来传,说熹贵妃要见富察格格,琅嬅的笑真切了些。
看着端庄的少女走远,晞月长舒一口,终于能回去了。
春光正好,繁华如锦。
踩着花盆底,晞月走不快,想起青樱健步如飞的模样不由在心头赞叹,这怎么不算是一种特长呢?
她想着应该也不会有人来寻自己,和星旋走走停停,她伸手轻抚一朵月季,靡丽的红衬着纤纤素手,瓷白腕上的金镯在日光下荡起一层光圈。
“八姐?!”
晞月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身影,凝望着穿花拂柳的明丽少女离去的方向,久久驻足。
宫门外,晞月的弟弟高恒护送晞月入宫,也等候在车马旁带她回府。
他接连得知皇后被废,皇后族亲被驱逐出选秀现场,自己的姐姐即将成为西阿哥的侧福晋。
刚刚十岁出头的少年,虽记得家人叮嘱强作镇定,但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好奇。
路上走到一半,还是没忍住钻进马车想问个清楚。
晞月见弟弟过来眼前一亮,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先是炫耀一番自己谨遵母亲大人教诲不曾失礼,又回了一些答的上的问题。
“我哪能什么都知道的清楚。”
晞月被问烦了,捂住耳朵不理弟弟,高恒笑嘻嘻地叫她小名。
“八姐!
好八姐你说说呗!”
姐弟二人吵吵闹闹地回到了高府。
进了家门,晞月又把话重新对着父母说了一遍,当然,重点当然还是放在自夸守礼上。
听得高斌和其妻陈敏心中一片焦灼,但也不多说什么,让女儿儿子喝茶用些点心,就赶去洗漱。
“老爷,晞月全然还是孩子心性,这就要嫁人了?”
陈敏止不住地流眼泪,她可怜的女儿命怎么这么苦啊!
这孩子一出生身体就不好,风一吹倒,小时候常常梦魇,她抱着出虚汗,低低呓语的女儿,一夜一夜地看顾,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高家在内务府几代任职,家底不薄,重金撒下来找了多少名医都不顶用。
在女儿三岁那年,走出高府的大夫们唉声叹气,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和高斌,陈敏肝肠寸断,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正在此时,一个老道找上高家,神神叨叨地又是开药方又是卜卦。
他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只样式奇巧的金镯,要镇在晞月枕头下面,还给晞月起了个小名,叫八姐,要高府上下改口。
“她的魂魄不稳,这是她前世的名字,要叫上一年半载才能完全留住。”
“但也只能是自己家的人叫,未有因缘的陌路人叫,会惊走她的魂魄!”
“宝钗鸾镜会重逢……”死马当做活马医,高家将信将疑地照做了,没想到半月后晞月的状况真的有所好转。
但高斌携重礼想去拜谢时,那个道士却不知所踪。
女儿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一时半会高斌夫妇也不敢改口,又这样“八姐八姐”地叫着过了几年。
小儿子高恒跟大人在后面有样学样,“八姐!
我前面七个哥哥姐姐呢?”
幼儿天真活泼,女儿的身体逐渐也与常人无异,高斌和陈敏自觉己经心满意足。
高斌在朝中逐渐崭露头角,注意到高家的人多了起来。
想起游医当年的嘱托,陈敏当即勒令府中人改口。
高晞月一天天长大,虽然跟着有名的师傅,但也没成为满腹经纶的才女。
高斌夫妇怜惜女儿,生怕旧疾再复发,只求她健康平安,能识得几个字己经很好了!
教书师傅常常和他们提起,晞月看书有时一点就通,有时却像顽石一般难以点化。
“格格天性纯良,看待事物的角度往往……出人意料。”
你女儿有点缺心眼。
高斌和陈敏还是那句话,你能识得几个字己经很好了!
年岁飞逝,晞月戴上了小时候戴不上的那只金镯,入宫参加西阿哥选秀的旨意也下来了。
“她还这么小,又是这个性子,她哪里能嫁人呢。”
陈敏觉得自己的宝贝女儿也不是不聪明,晞月性子开朗活泼,学刺绣一点就通,仿佛上辈子就有双巧手一般,学规矩更是一教就会,大场面有模有样,从没出过什么岔子。
但她胸无城府,有时候呆呆愣愣,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有时候爱自言自语,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她的乖巧招人喜欢,但也让人头疼。
说句冒犯的话,三阿哥没了,来日坐在龙椅上的就是西阿哥。
西阿哥的嫡福晋是未来的皇后,西阿哥的侧福晋会是未来的高位嫔妃。
晞月这性子能进宫吗?
一入宫门深似海,皇后还没被废弃时,宫里的纷争什么时候休止过。
三阿哥倒台,众人嘴上不说,但谁不知道其中必有熹贵妃母子的手笔。
高斌闻言也是红了眼眶,他沉吟,“被选中成为阿哥的福晋,是光耀门楣的喜事。”
“皇后娘娘,”他一顿,“被幽禁的乌拉那拉氏,她们这一支是后宫光耀前朝,但前朝也可福泽后宫。
月儿天真单纯,我不求她争什么,我们好好教导恒儿,有我,有恒儿,月儿在西阿哥面前总会多几分颜面。”
“爹说的对!”
高恒眼泪汪汪地从窗户边探了个头。
他洗漱完想接着找姐姐说话,但晞月倒头就睡不理人,便气呼呼跑来爹娘这想告状,谁知一走近就听见屋内母亲的抽泣声。
怎么回事?
他蹑手蹑脚地绕到窗边就开始偷听,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高恒尚且年轻,只顾着缠着姐姐玩耍打闹,听到父母的话如遭雷劈。
嫁人,入宫,他以后岂不是见不到姐姐了!
“我以后一定为了姐姐好好读书,我再也不戏弄夫子了!”
“好孩子!”
高斌感动地一抹眼角。
等等,不对。
陈敏皱起了眉头。
“恒儿,你说的戏弄夫子是怎么回事?”
“这个……”高恒往后撤步,高斌也反应了过来。
“臭小子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