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乱世。
覃双一身戏服,救下了一身军装、浑身带血的傅桐泠。
自此,情定上海滩。
成婚第一年,他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她娶进家门。
成婚第三年,她在英法租界唱戏,他脱下军大衣佯装戏客,日日捧场喝彩。
成婚第五年,上海滩失守,他带兵撤退徐州,却忘了带走她。
战局平定,他思她如狂,到处寻找像她的替身。
可她回来之时,他却爱上了那个替身。
……
民国二十六年,徐州少帅府。
风尘仆仆的覃双从战乱的上海滩回来,看到家中搭了戏台。
身穿军阀制服的傅桐泠正痴迷地听着台上人吟唱戏曲。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台上人眼波流动,台下人满目深情。
覃双愣愣看着,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台下的男人,是徐州军功显赫的少帅,亦是她成婚五年的丈夫。
台上穿着戏服的花旦,是她同出一门的师妹——韩瑶。
“师……姐。”
正舞动水袖的韩瑶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覃双,神色诧异了几分。
似是没想到她还能活着回来。
傅桐泠也惊讶起身,迈开军靴大步朝覃双走去。
“双儿,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欣喜和激动。
好似有多期盼她能平安归来一般。
若不是覃双亲眼见到他刚才有多痴迷听戏,定会陷进他此刻的情真意切中。
“大抵,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她平静开口。
半年前,上海滩失守。
敌军攻入城中,所到之处断壁残垣,尸山血海,触目惊心。
曾经繁华热闹的上海滩,在战火中变得满目疮痍。
在这炮火连天的危机时刻。
身为军阀少帅的傅桐泠带兵撤退,却忘了带走身为家眷的她。
投身护国,无力护家。
这是傅桐泠心中的痛,但覃双却无半分怨言。
待战火平息,她特意买最早的火车票来徐州与傅桐泠汇合。
没想到在信中口口声声说思念自己成疾的丈夫,竟这般安逸地在家听戏。
傅桐泠眸底闪过一抹心虚,连忙握住覃双的手。
“我已做好明日去车站接你的准备,倒是你提前回来都不打声招呼,万一出事怎么办?”
他拉着覃双往东边的厢房走去,未再理会还在戏台上杵着的韩瑶。
厢房二楼卧室。
傅桐泠走到书桌旁,打开留声机。
室内倏地响起轻缓、悠扬的乐声。
他再次抱住覃双,宛若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双儿,这半年你受苦了。”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傅桐泠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覃双仰头看着他,脑海中却倏地浮现起刚刚站在戏台舞动水袖的韩瑶。
“你是真的想我……”还是乐不思蜀?
傅桐泠嗓音低沉,话语缠绵如往常那般带着浓浓的思念。
“当然是真的。”
“双儿,你不在的这半年,我茶饭不思,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他俯身低头,温柔的呼吸即将贴上覃双的唇。
覃双抬手抵挡,直直看向他的双眸。
“那韩瑶呢?”
傅桐泠眸光一僵,顿了一瞬才化为柔情。
“你是知道的,她站在台上唱戏的样子和你如出一辙,我只把她当成你的替身。”
覃双闻言,心中微颤。
但也只有一瞬的轻微触动,而后回归平静。
韩瑶刚刚穿的那件戏服,是傅桐泠曾送给她的礼物。
犹记得那次自己穿上新衣,男人眼底的惊艳和欢喜——
“双儿,这套戏服为你量身定做,世间只此一件,你在我心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傅桐泠说过的话还在覃双耳畔回荡。
可是这才短短几载,他就找了替代品。
连那件世间仅此一件的戏服都穿在别的女人身上。
他那独一份的温情,是不是也分给了旁人?
“既然我回来了,你可还需要她替你解相思?”
覃双抬眼,忍着酸涩看向傅桐泠。
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疲倦。
傅桐泠心头一软,将她抱得紧紧的:“我只要你。”
他话音刚落,外面响起敲门声。
“师姐,少帅。”韩瑶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套秀丽戏服。
见到来人,覃双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力道松了几分。
她将傅桐泠推开,转身看向韩瑶。
韩瑶低垂着眉眼,浓密的睫毛带着几分湿漉,像是刚哭过。
“师姐,瑶儿是来告别的。”
“既然您已回来,那瑶儿也没有继续留在少帅府的理由,明日便回老家平昌。”
她话音刚落,傅桐泠神色骤变。
“胡闹!”
“平昌现在战火纷飞,你一个弱女子现在回去,是想送死吗!”
室内静默一瞬。
傅桐泠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忙看向覃双。
“双儿,她是你的师妹,我只是替你担心她。”
他紧抿着薄唇,再次转眸看向韩瑶,神色间唯有不容置疑的严肃。
“等平昌的战事结束,我再命人送你回家。”
韩瑶抬起手帕擦了擦泛红的眼尾:“那……瑶儿听少帅的。”
一旁的覃双看着这一幕,攥紧了袖中的手。
他真的只是把韩瑶当做自己的替代品吗?
怕是不见得。
覃双一直沉默未语,韩瑶对着她屈膝行了个礼。
“瑶儿就不打扰少帅和师姐叙旧了。”
说完,她深深看了覃双一眼,随即转身离开。
就在她跨过门槛之际,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慢着。”
覃双走上前,视线落在韩瑶华丽戏服之上。
“既然唱完了曲,这身戏服也该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