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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丈人还得堆满笑容出来圆场:「哈哈,我家女婿好魄力,是干大事的人。」

穷人家的悲哀。

伸手问人要钱,又想得到别人的尊重,没有可能的事。

我更加努力学习,烧火煮饭的当儿也在看课文。

婶婶对我的努力嗤之以鼻:「哎哟,玫瑰,小心看坏了眼睛,厂里打螺丝不招近视的员工哦。」

因为看书过于投入,不小心把一锅汤煮干了。

父亲把沾满泥土的鞋子甩在我脸上,骂我:「哪个初中都一样,丑人多作怪。」

女孩念哪个初中都一样。

前脚毕业后脚出去打工。

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

普通初中考上市重点高中的人数几乎为零,重点初中好歹有三分之一。

我要当那三分之一。

以此为跳板,跳出这个让人压抑的家庭。

我考上了镇上的重点初中,与二堂哥一个学校。

我们住校,一个星期回家一次。

婶婶隔三差五就炖了肉汤过来给二堂哥补身体。

有时候见我路过。

她慌张地把汤和荤菜盖起来,拿起一碟萝卜干招呼我一起吃。

我笑笑,摇了摇头。

萝卜干我天天吃。

父亲觉得替我交了学费已是仁至义尽,至于我有没有饭吃他不太关心。

我只好在周末炒了萝卜干装在玻璃罐子里拿到学校,再到饭堂打一份白饭,这样熬过一天又一天。

我不馋那一口吃的,只是有些羡慕堂哥,有人关心他惦记他。

弟弟还没出生之前,母亲也曾关心爱护我,摸着我的头怜惜地喊我小玫瑰。

弟弟出生之后,她全副身心放在弟弟身上,已经很久没跟我好好说过话,一开口便是你做姐姐的,要怎么怎么样。

做姐姐的就应该照顾弟弟,让着弟弟。

做姐姐的就应该牺牲自己来成就弟弟的人生。

如此爹不疼娘不爱,吃穿用度又跟旁人相差一大截。

初中的我敏感又自卑。

母亲买的卫生巾很劣质,45分钟一节课上完,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往下滑。

同学先是惊恐地看着我,随即又嫌弃地指指点点。

那些不友善的声音像一把火,烫得我脸上火辣辣。

我整个青春期的底色都是晦暗的,唯有成绩是一道亮光。

当我的名次从三百多名前进到一百多名最后稳定在前五十的时候。

我终于能够抬头挺胸,不再因同学嘲笑我穿着奶奶花色的毛衣而羞愧。

他笑任他笑,我自昂首向天傲。

中考完第二天早上。

母亲催促我收拾行李,跟村里其他中考完的女孩子一起坐车去深圳电子厂。

我苦苦哀求母亲,让我等到成绩出来。

如果考不上天中,我就去打工。

适逢父亲打完牌回家,看见我还没有收拾行李。

拿起藤条对着我又是一顿打。

婶婶过来看热闹,劝我:「玫瑰,早一天进厂多赚一天钱,可以早点给自己买两件漂亮的衣服。」

奶奶跳起来,尖声大叫:「买什么衣服,赚了钱就要寄回家给爸妈存着盖房子给弟弟娶媳妇。」

路过的邻居看着我手臂上的鞭痕有些于心不忍,替我向父亲说情:「白老四你就让她在家多待几天吧,刚好可以替家里收花生割稻谷。」

中考成绩公布那天,我满头大汗从花生地里冲回家查成绩。

村长已经坐在我家,喜气洋洋地恭喜我爸妈。

我考上了天中。

天一中当年录取分数线600分,我607分堪堪过线。

二堂哥没考上天中,婶婶坐不住了。

她阴阳怪气:「这个分数上了天中也考不上什么好的大学,还不如早点出去赚钱给耀祖找个补习班。」

耀祖是我弟弟,被宠得四年级了,拼音还念不顺溜。

父亲狠狠把烟掐灭,吩咐母亲替我收拾行李,要把我押上去往深圳的大巴。

我在车站哭得昏天暗地,双手死死扒着车门不肯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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