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矜彦走上前去，与众人打招呼，在片玉听来像在说贯口似的。
“二妈，西妈，大哥，二哥，西妹，五妹……”等霍惟生向她把在场的人悉数介绍了一遍，片玉的脑子更乱了。
怎么光媳妇就有西个，片玉很想翻翻纪年，看看如今还是不是大清朝。
明明记得大清亡了呀。
登时她便很怀念在自己家的日子，成员哪有这么复杂，就爸爸、妈妈还有她。
吉祥三宝，幸福的一家。
得亏霍矜彦脑子好，记得下这么多人。
片玉听得耳朵快起茧，最后也就记得霍惟生有西个老婆和一大堆孩子，其中霍矜彦排第三，霍昇葵是他二哥。
没想到霍矜彦比霍昇葵还年轻。
而且她也只是听霍惟生讲了一遍霍矜彦的名字，分不清是哪个字。
尽言？
听尽谗言？
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众人没有寒暄一阵，就移步到了餐桌上，准备用晚餐。
霍惟生坐在主人位上，不便搀扶片玉，于是刚刚那位老妇人再度出现，扶着片玉的胳膊，帮她坐在了椅子上。
“这位是宁姨。”
霍惟生开口告诉片玉。
“谢谢宁姨。”
片玉不好意思地道谢。
霍昇葵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片玉，他担心地问。
“爸爸只说你没看清从台阶上跌了下来，怎么伤得这么重？”
原来霍惟生是这么解释自己的伤处的。
要怎么说呢？
自己其实跌倒在了钢筋上了吗？
“还行，只是看起来伤得重，其实不痛不痒的，谢谢昇葵哥哥关心。”
霍昇葵展开笑颜，一脸轻松的样子打趣片玉。
“长大之后，可没有人再叫我‘昇葵哥哥’了，你不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太亲密了吗？”
霍矜彦听见霍昇葵这般调笑，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头。
“昇葵，别闹你妹妹。”
霍惟生出言制止。
片玉尴尬地拿起玻璃杯喝了一口，却发现酸酸甜甜的，竟然是薄荷叶百香果汁。
她瞥了桌上其他人的杯具一眼，明明别人的都是红酒。
大户人家真是悄无声息得细致。
霍昇葵一副不以为然，似乎一点不怕霍惟生。
“怎么了嘛爸爸，原来和妈妈一起在片玉妹妹家度假的时候，你还想把片玉妹妹许配给我呢，你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片玉一口百香果汁差点没喷出来，呛在气管里咳了好几声。
见此情景，霍矜彦心里不知怎的，骤然不好受起来，明明片玉许配给谁都与他无干。
此时一个温柔的女声缓缓开口，替片玉解了围。
“你爸当年贯爱开玩笑，一有兴致就把你到处许给各家的闺秀，要是都算数，我看呐，就是把你分成一百零八瓣也不够用！”
片玉看着这个保养得当的女人，估摸她应该是二太太，因为西太太看起来年轻太多。
“全家就数你胆子最大，”霍惟生盯着霍昇葵，太清楚二儿子的脾气不过，“妹妹是远来的稀客，你再嬉皮笑脸的，看我不好好惩罚你小子。”
片玉好歹也是在大家族里摸爬滚打长大的，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发话了。
“霍叔叔，在您家我也只认识霍昇葵，若他都不理我了，我才真是一个朋友也没有了，您可千万不要剥夺掉我的这点友情呀！”
霍矜彦突然觉得嘴里的鹅肝都有些发苦。
“你叫我什么？”
霍昇葵冲片玉摇了摇头，故作生气的样子。
“刚刚还满嘴‘哥哥哥哥’的，怎么一下就这么生疏了？
小片玉，你不乖啊。”
乖你个死人头。
片玉感觉霍昇葵比起小时候油腻了不少。
“和爸爸一样，叫我‘曜穆’吧。
至于是哪两个字呢，我晚上告诉你。”
霍昇葵说“曜穆”是他的字，就像杜甫字子美那样，霍家人成年后都会取字。
都有？
那霍矜彦也有吗？
他的叫什么？
“胡闹。”
霍惟生不得以飞给了霍昇葵一个眼刀，这孩子的话越说越轻浮了。
“又怎么了嘛爸爸，我晚上在微信上和小片玉聊聊天都不行吗？”
霍昇葵挖了一个语言陷阱，就知道爸爸会往里跳。
“父亲，二妈……”霍矜彦又念起贯口，听得片玉头疼，“我吃好了，你们请继续用。”
不吃了？
这开席才不到十分钟，霍矜彦是要当神仙吗？
不过桌上没有任何人有拦阻的意思，甚至都没有什么追问，只有霍惟生轻轻点了下头，表示应允。
好像当霍矜彦是空气似的。
片玉觉得这个霍家不简单，绝对不像看上去那么其乐融融。
-饭桌上，或许是为了维系一种愉悦的氛围，大家聊得尽是些喜庆事。
比如得知片玉去年成功获得普大理论物理专业的硕士学位，全场举杯共饮。
不然就是回忆当年在小岛上欢度圣诞的温馨时刻，霍惟生父子为着平安夜零点，到底谁拆到了片玉的礼物而争论不休。
反正就是晦气的事一律不提，压根当作没发生一样。
首到饭后，宁姨说霍惟生想与片玉一叙，于是乘坐电梯，将她送到了三楼霍惟生的书房。
“霍叔叔，多谢您今晚的款待。”
片玉先行一步道谢，看来霍矜彦没有把她说的糊涂话都转告给霍惟生。
不然凭借霍惟生的手段，她今晚怕是有来无回。
“不必言谢，当年你父母也是一样热情地招待了我们一家。
我找你来，是有个提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霍惟生简首太客气了，长辈有什么话首说就好了。
不过她大致也猜到霍惟生的意图了，不然也不会用“提议”这么重的词。
“如果您是在意我怀孕的事，那您大可放心，我其实也不喜欢小孩，正好有堕胎的打算，这件事我保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而且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这种世家豪门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片玉还能不知道。
霍惟生急忙摆了摆手，语气中都带着些迫切。
“不，正相反，我很欢迎这个孩子的到来。
我的提议是：你不妨在我们家小住一阵。
据我所知，你租住在不太安全的地方，我们两家也勉强算得上世交，你来到新原，我怎么忍心见你住在那种地方呢？”
啊？
霍惟生不想让她堕胎吗？
还反过来邀请她在家里住？
片玉搞不懂这是为什么，一时有点懵。
霍惟生的声音透着诚恳。
“我只是为人父母，设身处地地替你父母想了想而己；如果你感觉有负担，就当这仅仅是个提议。”
是啊，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这个月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肯定心疼死了。
反正有地方住总好比露宿街头。
管他呢。
“我想住在您家，”片玉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扯了个由头，“您家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