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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翻书页,哗啦而过。九月十三日便是我及笄的那天。
父皇问我要什么及笄贺礼,我笑而不语,粉颈低垂,双手抠弄腰间的雕花玉坠。
楼儿总问我为什么把不值钱的破玉戴在身上,其实我哪里是稀罕这块玉,不过是喜欢送玉的人。
偌大的皇宫,我想要的,最终都会送到我的手里,唯独周锐洲不会。
他自小就与裴芫之情投意合,喜欢的从来都是矜持端庄、优雅素净的裴芫之。但我也绝不会因此放弃和他在一起的机会。
及笄礼上,三拜过后,我捧着娇滴滴的脸蛋冲着父皇俏皮地说道:“阿爹,将女儿许给丞相家嫡子可好?”私下无人的时候,父皇许我叫他阿爹。
“周家小子,看着就不像个会疼人的,阿爹怕你嫁过去会受苦。”
“可是女儿最喜欢他,阿爹不是问女儿要什么及笄礼吗?让他做我的驸马吧!”我恳求父皇。
冬日,雪花迎风飞,外头堆着厚厚的雪层,十分寒冷,皇宫却不寻常地热闹。
宫女们早早地把灯笼挂起,生火炉子,摆放红烛,贴上剪花。
我坐在铜镜旁,笑嘻嘻地拢着垂到腰间的秀发,凝视着绯红喜袍,思绪恍惚飘悠。他会好好待我吗?
吉时到,丞相府的喜婆扶着我跨过一道道宫门,我明白要嫁给他了。
因着我是公主,那些繁琐的礼仪一律废弃,从皇宫到丞相府,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他伸出修长有力的手助我下轿,隔着一条红绸,我仿佛能感受到他冷凌的气息。
轿子坐的实在有些久了,还未缓过气来,便被晕晕乎乎地送进洞房。
楼儿叫退周围服侍的婢女,屋里暖融融的,喜床上洒满花生、桂圆,坐上去有些硌。
我娇嫩的皮肤都红了,但难掩心底的快乐。
我掀开凤凰绣纹红盖头,守着满屋红烛,等他推门而入。
一个时辰过去了,红烛都快燃到底了,合卺酒都凉了,还没等来我的驸马。
但心底的欢愉大过等待的焦灼。
睡意朦胧的我阖上双眼,香甜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清晨,晨霜堆叠了厚厚一层,天灰蒙蒙的,东方也微微闪烁光亮。
我精心梳洗一番,从婚房出来,却见他一袭靛蓝鹤袖站在我面前。
昨日他去哪里了?
我心里有万分好奇。也同样有不满。
他薄而性感的嘴唇微启:“可是睡好了?”
早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的发冠,看来他回府已是三更天左右。
他伸出修长的手掌替我整理袖上的褶皱。
若无其事地说道:“昨日回来有些迟了,院里婢女说你早早就睡下了。”
这男人不愧是我看上眼的。
无论何时,他都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颇为不凡。
新婚之夜不归府说出去都令人乍舌。
我也不予他斗气。
站在离他半尺的地方,顿住脚步。
明明我们之间相隔那么近,却连半分旖旎的空间都没有。
他见我一动不动,主动过来牵我的手。
我不想让父皇知道驸马冷落我,心里虽然不舒服,面上却笑得明媚灿烂。
暗自看不起自己。拜见父皇之后,母后又把我叫到朝凤殿叙话。
“珠儿,可让你受委屈了。”
母后消息灵通,昨晚驸马一夜未归,府上眼线禀告给她。
母后拍拍我的手,叹了一口气。
似安慰似不满,道:“你可知,他昨夜为何连府都未归?”
“女儿不知。”
“尚书府有一位才貌双绝的次女,与他甚为亲密,昨夜那女子突然病重,遂在尚书府守了一宿。”
我并不惊讶,也没有丝毫的伤感。
在裴芫之看来,我就是那个夺她心上人的恶毒公主。
仗着天家的权威逼周锐洲与我成婚。
但她比我可怜,至少我得到了真正的周锐洲。
该痛苦、该悲泣的人是她才对。
“母后,我是公主呀,除了母后您,还能有谁比我更尊贵呢?相信女儿,有办法让驸马爱上我。”
我娇滴滴地安慰母后,殊不知这背后,到底要付出多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