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花七万买了个老公,给我们姐妹仨用。
他是大学生,模样好花样儿多,哄得大姐二姐合不拢嘴。
但只有我知道,他想逃。
逃命那天,陆涂红了眼,跪着祈求我:
「三妹,你帮帮我,等我回城就拿千万彩礼来娶你!」
远天红月如血,我缓缓点了点头。
1
二姐扯着袄子从后院屋子里出来,面上两坨红晕,胸口一片暧昧的红痕。
隔壁王婶儿坐在门槛子上,伸直了脖子往后院瞅,一脸酸气。
「二妹有福气,婶儿舍得给你们姐仨买这么贵的男人!」
二姐得意地理了理头发,眸子里水润润的。
「是城里的大学生哩,懂得多,花样儿会得也多……啧。」她一脸不可言说地回味,惹得王婶儿又酸又嫉妒。
我远远地看了一眼后院,屋门被婴儿手臂粗的铁链锁着,里面关着我们姐妹仨的老公。
陆涂,一个七万块的,妈从城里买回来的男大学生。
大姐和二姐为了争抢陆涂打破了头,最后还是妈拍板,一三五算大姐的,二四六算二姐的。
至于周日……妈孀居也有十多年了。
「三妹,你还小,等你过了十六岁,妈就把周五周六都分给你。」
我今年刚满十五,是个秃子,大姐嗤笑:「没毛的丫头也想睡男人。」
大姐和二姐每次钻进后院屋子里,叫声前院里都听得到,王婶儿一甩袖子啐道:「没羞的东西。」
可她背地里也偷偷给我妈塞钱,问能不能插个队,进去爽一把。
三百块,妈匀了个周日给她。
「男人又用不坏,用少了都不够回本儿的!」
但我不想用陆涂,我只喜欢听他说书。
二姐裹着袄子去村头儿看杂耍了,我偷偷溜到后院,趴在铁窗沿子上问:
「喂,大学生,你上次讲的白骨精,真的被猴子打死了吗?」
铁窗子里有什么晃了下我的眼睛。
陆涂动作很迟缓,转动身子的缝隙里,我看到了一把尖锐的梳子——
梳子柄已被磨得锋利,寒光一凛,我惊得倒退两步!
「三妹。」
陆涂被折磨得两眼凹陷,青黑的胡茬满脸,声音却意外的清冽。
「白骨精没死……但猴子一定会找到她,打败她,三妹,你帮帮我……我想回家,我的家人朋友都在等我……」
我讷讷不语,想跑,可脚却像是钉在了原地。
「三妹,我知道的,你和大妹二妹不一样,你是个善良的小姑娘,我很喜欢你……只喜欢你。
「我家在鹿城市中心,很有钱,你帮帮我,我一定回来娶你!」
透过门缝,陆涂跪着红了眼,眼珠一错不错地看我,满眼都是祈求。
远处山头上的月亮正在往上爬,红月如血。
我缓缓点了点头。
2
今晚周三,轮到大姐去后院儿,我摸黑偷了大姐的钥匙,趁着夜色给陆涂开了锁。
起初,妈要饿着他,说饿个几天再揍几顿就乖了。
但陆涂没挨打,他生得好看又乖顺,哄得妈和大姐二姐面上红润润的。
二姐为了博他欢心,还送了他一把外头买来的稀罕梳子。
就是陆涂磨尖了的那把。
即便这样,陆涂身上还是戴了铁锁,脚踝和手腕上都扣着,磨出的伤口狰狞见骨。
村里曾经出过事,对这些外来人防得厉害。
他跟着我往村口跑,脚上的铁链锒铛作响,山风弥散了我的声音:
「陆涂,你真的会带我走吗?」
带我离开这个荒诞、血腥,罪恶开满了沼泽的地方。
你可以被信任吗,陆涂?
陆涂头也不回,喘着粗气拼命往前冲:
「会,一定会!」
身后突然打来一束手电筒的光,还有一阵嘈杂的声响,夹杂着尖厉的叫骂。
被发现了!
月光下陆涂的半张脸惨白,他脚踝的铁链太重了,一个大男人都没我这个女娃跑得快。
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走不了。
衣摆突然被扯住,我回头,对上陆涂布满血丝的眼睛:
「三妹……你是村里人,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
「求求你……我一定回来,我拿一千万彩礼娶你!」
我奔跑的步子骤然停了下来。
「你信我……」
陆涂跑了。
我被赶上来的大姐一巴掌扇倒在地,呕出一口血沫。
「吃里爬外的东西!
「前头没脚印,这妮子和你家男人没走一条道儿!」
妈阴沉地扫了我一眼,一脚踹到了我背上,被赶过来的王婶儿拉住:
「当心别踹死了!孙儿要紧。」
3
孙儿要紧。
我被关在后院另一间房里,二姐从窗子外丢进来半个烧饼。
「没良心的东西!都说了等你十六,就给你用。你疯了,放他走?!」
月光快褪下去了,我盯着天边的那一角光亮,喃喃着问:
「给我们用吗?我们不也是被用的?为了那看不着的金孙孙!」
自从哥死了,李家的三代单传就断了,为了不愧对列祖列宗,妈想了个法子。
招个入赘的女婿,生个娃记在哥名下,算是哥的血脉。
但村里的男人鼻孔比天高,哪个都不愿意上门,无奈妈只能从外面买。
陆涂是贵,但是个大学生,脑子好,身体好,模样更好,让这么个女婿传李家的血脉,妈很满意。
等我到十六岁,也不是护着我,是怕我没长全,生不下「金孙孙」。
二姐嗤笑了一声。
「哥早死了,只要我生了儿子,李家日后都是我儿子的。」
是啊,哥死了,嫂子也死了。
我垂下头,不再说话。
「陆涂你就别指望了。」二姐舔了舔嘴唇,「他在村口撞上了刘二娃,救不了你咯!」
我猛地抬头,只瞧见了二姐扭着身子远去的影子,在最后的夜色里,像一只张牙舞爪的伥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