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末冬初,霜寒初露。
今日是宣阳侯娶侧室的大喜日子,宣阳侯府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一拜天地。”
厅堂里,穿着大红喜袍的新人,一个是年轻俊朗的宣阳侯,一个是宁国公府的嫡次女,二人如秋月和春花一般,着实相配。
新人拜过天地,转身再拜堂上的宣阳侯府老夫人。
老夫人其实也就四十多岁,因着儿子争气,在新皇登基后不久被封一品诰命,正是得意的时候,再加上儿子娶亲,因此满面喜色。
“婆母,瞧这一对儿璧人,啧啧。”
说话的人坐在宣阳侯府老夫人身边,穿着妃色勾金线牡丹明缎外裳,戴着全套的南红头面,配上那张昳丽明艳的脸,仿若一朵盛开的芍药,美的惊心动魄,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比起这对新人,厅堂里的宾客的目光多聚在她身上。
陆轻染啧啧了两声,接着笑了起来,笑得旁人莫名,但宣阳侯老夫人却心如明镜,脸腾地一下就黑了。
半年前,也是这样的热闹,她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嫁给了当朝新贵宣阳侯谢绪。
半年后的今日,她做为侯府主母,夫君娶侧室,她怎么能不露个面,尤其这新娘还是她的妹妹。
新郎龙章凤姿,今日是他的大喜之日,但他却绷着脸,全身散发着寒意。新娘陆婉柔如她名字一般,温婉柔美,如一朵白莲,只是此时眼眸泛着水雾。
陆轻染笑得是,成婚半年,她今日才得见自己的夫君,她笑的是,宁国公府竟将陆婉柔嫁了进来,她笑的是这对新人在看到她以后,都笑不出来了。
他们不笑,她就更觉好笑了。
新人拜过高堂,再是夫妻对拜,然后送入洞房。
“等等!”
陆轻染出声,而随着她这一声,厅堂里的热闹似乎也一下被打断了,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她又笑了一笑,“按着规矩,新进门的侧室该给我这主母敬茶吧?”
说着,陆轻染看向那傧相,他是谢绪的好友,靖安侯府的三公子叶十安。
叶十安轻咳一声,此时的尴尬,在陆轻染看来,他显然是知道一些事的。
“叶三公子,我们宣阳侯府是最重规矩的,你可不能让我们在众宾客面前丢人。”陆轻染淡淡道。
叶十安看了谢绪一眼,见他始终垂着眼眸,而厅堂里所有人宾客都看着,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是,是该敬茶。”
陆婉柔听到这话,眸中水雾泛起涟漪,惹人心疼,但她却柔柔一笑,道:“自是应当的。”
她让婢女倒茶,接过茶后走到陆轻染跟前,弯腰敬茶。
“姐姐,咱们原就是亲姐妹,自小到大相亲相爱。如今同嫁一人,以后在侯府,更要和和气气,同心同力,不让老夫人和夫君操心。”
这话说得贤惠,说得体面,宣阳侯老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陆轻染却没有接陆婉柔递上来的茶,“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姐姐什么意思?”
“你我虽是姐妹,以前是一样的,但往后可就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
“我是正室你是侧室,我是尊你是卑,和和气气应该改为百依百顺,同心同力应该改为尊卑有别!”
这话一出,厅堂更静了。
“姐姐,你是不是心里不痛快?”陆婉柔楚楚可怜的问。
陆轻染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在嫉妒?怎么会,我太开心了,我还想着为夫君多纳几个妾室,这样才能为谢家开枝散叶。只是妹妹。你也要学着大度才是。”
陆婉柔脸已经有些难看了,“姐姐,教训的是。”
“跪下。”
“啊?”
“敬茶自是要跪着,怎么你以为你能和我平起平坐?”
陆婉柔脸上那温婉柔善的假象已经绷不住了,然手里的茶杯还端着,众人还看着,宣阳侯老夫人和谢绪也并未为她说话。
她暗暗咬了咬牙,只能跪下。
“请姐姐喝茶。”
她将茶杯举于头顶,当眼眸垂下的时候,那眼底的阴毒再也藏不住了。
陆轻染淡淡笑着,接过那茶杯,掀盖抿了一口,然后递了回去。
“喝了茶就要训话,可姐姐舍不得训你,只警戒你一句。”
陆婉柔深吸一口气,“姐姐请说。”
“你既嫁给了侯爷,以后就要改口了,要叫郎君,可别再叫姐夫了。”
姐夫成了郎君,在场宾客有没憋住的笑了出来。
宣阳侯老夫人脸发青,让身边婆子赶紧扶着陆婉柔进洞房,免得再丢人。
而谢绪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只在离开的时候看了陆轻染一眼,却不是看她的脸而是肚子。
她的肚子隆起来了,从那晚算起,应该有六个月了。
而他竟不知道,整个侯府都不知道,才让她今日有机会献身,现在好了,所有人都知道了。
新人进去后,女眷们纷纷上前向老夫人向陆轻染祝贺。
“侯夫人原是有喜了,怪不得这些日子不露面。”
“老夫人和侯府定十分开心,祝贺侯夫人为侯爷生下小公子。”
“添丁进口,侯府是双喜临门啊!”
宣阳侯老夫人在这些庆贺声中笑着,越笑越难看。
陆轻染借口累了,让婢女夏竹扶着她离开了厅堂。
拐上无人的廊子,陆轻染冷眼看着府上的热闹。
“姑娘,您怀孕的消息随之就会传开,只怕......”夏竹满脸担忧。
陆轻染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笑道:“我在偏院躲了半年,我以为宣阳侯府会想办法帮我,可他们却是将陆婉柔嫁给了谢绪,等同于彻底将我抛弃了。我还能藏多久呢,只能搏一搏。”
半年前,她嫁给谢绪。
她没见过他,只知道他样貌俊美,而且因为战功,十分得皇上器重,可谓年轻有为。
能嫁给这样的夫君,于深闺中的她们来说,是极为幸运的。
可是谁能想到,洞房花烛,她与之云雨的竟是别的男人!
等到谢绪被众人推进新房,她才在知晓床上那人并非她的夫君。
“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东院。”
陆轻染刚回她那院不久,老夫人身边的徐嬷嬷过来了。
门外还有几个婆子,陆轻染知道,若她不肯去,那些婆子就会冲进来,将她绑走。
来到东院,宣阳侯老夫人看到她,呼吸一下子重了许多,脸青沉青沉,尤其看到她的肚子,恨不得直接剜下来。
“我谢家没有休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却暗藏珠胎,今日还现身让我侯府丢脸,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留你到今日。”
“这碗药,喝了!”
陆轻染看向旁边方桌上的一碗漆黑的药汤,挑眉一笑,“不知这药是要毒死我腹中孩子,亦或是一尸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