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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的第三年,我终于再一次看见了沈清。
她穿着九龙黄袍端坐在太师椅上,眉眼中的明艳在岁月的洗礼下越发的动人心魄,我看着她忍不住失了神。
“让她跪下。”她突兀的出声。
有一瞬间,我以为她是对着我说的,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痛呼。
我转过身去,看到了被狱卒拉上来的人。
那人披散着头发,身上的衣服已经皱皱巴巴,在她的四周围绕着很多的小飞虫。
“裴夫人,你还不说裴安在哪里吗?”端坐高堂上的人开了口,她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甲“不说的话,不要逼我动刑啊。”
裴夫人?
娘?
我心中一颤。
下一秒,我就看见那狱卒扯着那人的头发狠狠一提,一张破碎且不堪的脸显现了出来。
以前京城的人都说裴侍郎的妻子李令淑是难得的端庄典雅之人。
可现在,那个被人最为称赞的李令淑,她的脸上却平白出现了一道“奴”的烙印。
除此之外,那张脸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伤口,血液从这些伤口里冒出来,就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
我的手下意识的握紧,心脏仿佛正在被人撕裂。
“陛下,裴安...”她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狱卒把她的头发往上提了提,那力道带动了脸上的伤口,她忍不住疼出来了声音。
沈清当作没看到,靠着桌子撑着自己的下巴满脸冷漠。
“裴安....已经死了啊。”阿娘强撑着把话说完。
只是这话刚说出口,沈清猛拍了一下桌子:“你以为我会信吗?裴安这个人惯会偷奸耍滑,我看你们就是不想告诉我裴安在哪里。”
她的眼睛眯了起来,语气突然变得无比嘲讽:“果然啊,裴夫人和裴侍郎果真是郎情妾意,这口供都一致呢,一个裴安居然用得着你们全家人下场来保,真的好极了,来人啊,裴夫人现在这腿用不着了,拉出去杖打八十板。”她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笑得格外开心“夫人不用担心,杖打的时候我会让你看见你丈夫的,毕竟你们的感情让朕都有些羡慕呢。”
阿娘像一个木偶一样,被人扯着头发拖了出去。
“娘,娘,你松开啊,你松开,松开.....”
我一次次的想去拉阿娘的手,却一次次的穿过她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让我更痛苦的是,跟着阿娘一起出去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光着身子吊在木桩上的人。
即使那人的身体干瘪毫无生机,我还是一眼看出来了那个人是谁。
我的父亲,裴远。
以往京城的达官贵人谈起裴侍郎的时候,会忍不住夸上一句君子端方,温良如玉。
他从未有过这样屈辱的时刻,被人剥衣挂在人来人往的城墙下。
“爹.....”
眼泪在不自觉的时候已经糊满了脸。
阿娘在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嘴里不停的“赫赫”出气。
“裴夫人不要生气,你夫君在上面看着你呢,我这样也算是成人之美了。”沈清娇笑。
狱卒们将阿娘强硬的压在板凳上,抄起了放在旁边的木棍,一下接着一下的往阿娘的腿部砸去。
“啊...陛下,你为什么,裴安真的已经死了啊。”她的手想要去抓沈清。
沈清只是淡淡的撇了正在哭号的她一眼,她的目光从那句干瘪的尸体上划过去,喃喃自语:“这都不出现吗?裴安,我是该说你亲情淡漠呢,还是说你为人比较冷血呢?”
我撑着疼痛不堪的身子站起来。
沈清就站在我几步之遥的地方。
我冲过去跪在地上:“我没有躲着你,我就在这里啊,你看我啊,我求你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你了,沈清。”
可她看不见我。
毕竟我已经死了。
死了三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