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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抽了一口烟说:「一群羊呢,给他一只,省得他眼红,给咱们使绊子。」

到太阳落山,熊瞎子还没来。

我奶有些着急了,叫我爸出去打听打听。

我爸骑了个车,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大概过了两根烟的功夫,我爸扛着自行车回来了,像是摔了一跤,磕得鼻青脸肿,自行车辐条也摔断了两根。

我奶忙问咋了。

「昨天晚上,隔壁淘金村闹熊灾,一村人都快死光了。逃出来的人到了咱们村,浑身是血,缺胳膊断腿,吓死人了!」

我爸浑身哆嗦个不停。

我妈抱着我弟弟出来,压低了声音问:「不会是要娶盼弟那头熊吧?」

我奶摆摆手道:「不能,那个熊瞎子忙着准备彩礼呢,哪有工夫去祸害人?」

「妈的,这山上到底有几只熊瞎子?」

我爸骂着拿出打火机点烟,但他手抖,连打几下都没打着。

气得给了我一巴掌:「都是这个死妮子害的,不让人省心,害得老子摔一跤!给我点火!」

我战战兢兢凑上去给他点火,点完又被他踢了一脚,正在肚子上,疼得我「啊」了一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不乐意!你一个哑巴,能嫁给熊瞎子就不错了。又哑又丑,哪个男人肯要你?」

我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脸上的疤。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站在凳子上刷锅,没站稳,摔在锅台沿子上,刮个大口子,从左脸一直到右脸,流了一地的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叫你刷锅,弄了一锅一地的血,净给老子找不痛快!」

我爸狠狠揍了我一顿,打得我哭都哭不出来为止。

我妈说找个大夫给我看看。

我奶扒了扒我的脸,说:「口子深,看了也不中用,嫁人是没人要了,别浪费钱了。」

说完,阴着脸,用了房檐土给我撒了一脸,好歹止住了血。

伤好了之后,我脸上就留了一大道疤,跟一条大蜈蚣趴在脸上似的。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我不说话了。

后来,我妈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我奶着急抱孙子,就找五婆给我配了一门猪婚。

我们那里有个传说,女孩配猪婚,嫁猪随猪,提前入了畜生道,没有办法报答父母的生养之恩,可以补偿给父母一个贵子。

说来也巧,我配猪婚的第二年,我妈就生了个男孩儿。

我弟弟一年年长大,我爸开始发愁儿子将来没钱娶媳妇,就又去找了五婆,给我配了门能得金银的熊婚。

「别摸了,再摸这疤也长不平!给,这是我当年嫁给你爸时穿的红嫁衣,便宜你了,快换上去,熊瞎子来了你就跟它走。」

我妈一脸嫌弃地扔给我一件红衣裳。

我奶眼珠子转了转,到我身边帮我换衣服。

「盼弟呀,以后成了亲,要记得顾娘家。你弟弟是以后给你撑腰的人,你要一辈子对他好,以后有了金银记得都拿回娘家来。娘家昌盛 ,脸上也有光不是?」

见我没回应,我奶在我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

「我说的你记住没有啊?死丫头!」

我疼得直吸冷气,不得已点了点头。

到了晚上蟋蟀开始叫的时候,又响起了敲门声。

我奶迫不及待地扯着嗓子问:「谁呀?」

大门外,有个声音瓮声瓮气地道:「熊接亲,送彩礼。」

我妈一听是熊瞎子,拍着心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熊瞎子嫌彩礼钱太高,不来了呢。」

说完转头冲我一笑道:「死丫头还是有福气的,找了个知道疼人的。」

我爸一激动绊倒了凳子,凳子上正好放了他喝酒的杯子,摔碎在地上,「噼里啪啦」、「呯呯嗙嗙」响了一连串。

「慢点儿,慢点儿,别着急!」我奶高兴得合不拢嘴,走路都顺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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