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梁一看柳时祐那凶恶的眼神,便知道自己闯祸了,他吓得脸色青白,心中不可思议徐山山连这都能说中,他是再也不敢吭声插话了。
“柳时祐,我欠你一个因果,方才已为你柳家免费测了一卦,但你若想要解卦渡厄,按照相师界的规矩,那便又是另外的价格了。”
柳时祐太知道徐山山的贪婪德行了,他讥讽道:“呵,说吧,你要多少钱?”
徐山山却是摇头:“不是钱。”
他狐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徐山山黑色瞳孔宁静而神秘,里面透出的光让人捉摸不透:“你身上的机遇。”
“什么?”
“你柳家乃遭遇横祸,若无此事,你未来会官途亨达,年干正官,月干正财,逢禄旺职高迁。”
柳时祐:“……”没听太懂。
“意思就是,未来你必将位极人臣……而现在,你可愿拿此机遇,换你柳家此时渡难?”
忽闻自己未来高官厚禄,柳时祐先是一呆,然后便是狂喜。
但徐山山后面的话,又叫他脸色青白,再度陷入疯狂的纠结之中。
虽不知她话中真假,但倘若是真的呢?
“拿别的换……不行吗?”
即便是拿不举来换,他也认了!反正他家还有一个大哥。
徐山山但笑不语。
曾经她高坐神庙,与日月星辰相伴,时间长了,她都觉得自己清心寡欲到跟仙人似的不食人间烟火了。
可她算圣人吗?
不,她庸俗阴暗得像一个罪人,她收取的“报酬”,也是抹去知道命运所需的代价。
柳时祐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咬紧牙关:“好!我给!只要我柳家能平安无事,什么代价我都付!”
用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换一个实打实的柳家满门,他柳时祐乐意、愿意!
毛毛欢喜地从徐山山袖口钻了出来,它立在她肩膀,只见一缕白色的雾气从柳时祐的头顶、左右肩膀处流出,最终进入它的腹中。
嗝!
好饱!
“山,契约定下,而且说不定我吃了这次的大机遇,你的太乙神数说不准就能突破第八重“天人归一”的瓶颈了!”
徐山山一愣,亦难掩意外。
为何?
她常年修心悟性、参透天地,却不如这一次用天残之躯入世算命来得修为增益?
——
“小姑娘,一刻钟已到,你应承我的事,也该兑现了吧。”老者幽沉有力的声音此时响起。
柳时祐这边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后,徐山山将毛毛重新纳入袖中,她从袖兜内掏出一个龟壳。
“老将军,请先摇掷六次挂盘,摇时一定要专注内心所测之事。”
一句“老将军”让老者目光一震,但他没作声,只是默认下这个称呼,蹲在地上,摇了六次成卦。
竟是个将军啊。
倒也不奇怪,他们先前便觉得他一身戎马气息像足了一个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
柳家这边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在听,柳时祐更是盯得起劲,就想瞧瞧徐山山能施展出什么本事来让这位老将军心生叹服。
徐山山看着六次的摇卦,又问:“他的生辰八字。”
他立即报上。
“如何?”
徐山山缄默片刻,道:“棺中之人,是老将军的嫡子,享年二十二,死于半年前一场大捷之战,想必老将军是想不通他的死因吧。”
所有人都屏息听着,顺便观察老将军的神色,曾经的神棍,究竟是铁口直断,还是在瞎蒙呢?
但见他一脸被说中的怔忡模样,都暗暗啧奇。
“对,老夫想不通!明明所有人都归来了,为何偏偏唯我儿死于战场之上!”
老将军越说越激动,声音粗哑:“所有人都说,他是独自前往剿灭敌将,所以才中了埋伏,可当时他身边众军跟随,兵力充足,为何他偏偏要独自前往?我儿我了解,生性谨慎,从不冒进贪功!”
徐山山赞同:“老将军所言极是,少将军之死,不在于天意,而是人为。”
他怔怔地看向她,双眼似岩浆般热切:“人为?是谁!是不是他信任的部众出卖了他,或者是随军的副将,还是敌军……”
想必这些人他都怀疑过一遍了吧。
“都不是。”
老将军一愣,迫切且勃然大怒问道:“那是谁害了我儿?”
徐山山看向黑棺。
她眼前似乎浮出现一个英姿勃然的将军,烈烈风中他悲怆于沙场上,后方一排暗箭正对准跟随他的一众士兵。
没人瞧见,没人怀疑,只因他们后方都是增援而来的友军。
唯有他。
他手中紧握那柄跟随他历经无数战火的长枪,枪尖微微颤抖,但他眼神透着坚定与决绝。
为了他的士兵,为了他的家人,最终,他选择了甘愿赴死。
当他独自冲向那片血与火的战场后,暗处准备暗剿的军队,这才悄然收起了杀机。
有些话不能明说,有些事不能当众言。
徐山山道:“少将军乃忠烈英魂,他甘愿赴死,是为大义,将军不妨开棺一看,真相便在少将军的手臂内侧处。”
老将军徒然一震,步履生风地冲向黑棺。
“开棺!”
将士们将棺盖掀开,棺内之人被人用秘法完好保存,然而一开棺里面那种腐臭古怪的气味还是飘散开来。
柳家这边的人赶忙捂鼻连连后退。
而老将军两眼赤红,他解开了少将军的寿衣,抬起其手臂,一番查看看……整个人就险些颓然倾倒。
好在身后有人赶紧上前搀扶住他。
究竟真相是什么?
她为什么不直接讲个清楚明白,老将军又看到了什么,才会有天都塌下来的悲撼?
柳时祐此刻只觉得挠心挠肺的痒,她难道不知道被吊起的好奇心如果得不到满足,人会疯掉的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悲痛欲绝的老将军才稍微缓了过来。
他吩咐人抬棺下山,而在下山前,他朝徐山山郑重拱手一礼:“多谢……徐大师,大师此番卜卦相当于救了我霍家,救了我霍廷雷,无以为报,唯这枚霍家令牌且请你收好,将来有事尽管来陇东知会一声。”
徐山山伸手接过,意味深长:“将军与山有缘,往后定还会再见的。”
——
“你在搬家吗?”
柳时祐发现徐山山拎着一个夸张的大包裹挎上马车,肩头上还站着一只红眼绿毛鹦鹉,古怪道:“你还养鸟啊?”
徐山山端正坐好,不与他搭话。
柳时祐看着她板板正正的坐姿,阴阳道:“别人说心正身直,估计他们是还没见过心歪身直的。”
“我若心歪,那你柳家便等着被江陵第一的棠家吞并了吧。”
柳时祐当即忍气吞声了。
柳家在江陵城也算富甲一方,门庭显赫,但却是万年老二,真正显贵的乃商丘棠家。
“傻瓜,傻瓜。”
靠,这臭鸟还会骂人?!
——
江陵一带如今皆是一片凄凉破败的景象,水患过后,田地千里溃散,房屋倒塌,而大涝后,便是大旱,这令江陵一带的百姓们简直苦不堪言。
由于江陵城近来涌入大量难民,超过城中收容负荷,是以闭城拒绝外来人员进入,同时也是担心时疫的爆发。
但有柳时佑这个财神爷带路,他们自然能顺利入城。
入城时,徐山山看到城墙下设了粥棚,城中守卫立马散开维持秩序,而其中有一位身着素洁僧袍的和尚,一下就引起了徐山山的注意。
她神色莫名:“毛,我好像看到我其中一个未婚夫了。”
同时,她也想起一件事情来,江陵棠家……是与原主有婚约那个棠家吧,棠家与柳家,这事倒是有点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