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这好像触了他什么反骨,他对我的兴趣不增反减。
在知道我有听力障碍后,他甚至更觉得我有挑战性。
「拿下小聋子,成为拯救者,牛逼都能吹一阵子!」
想起他骚扰我的经历,我一阵阵犯恶心,手腕不断挣扎。
这时同桌有人突然起哄:「要不源哥直接亲了吧,这么漂亮,不亏啊!」
我脸色煞白,陈源却好似听取了意见,坏笑道:「行啊。亲你一下你就老实了,就知道男人的好了。哥的吻技可是很强的,待会儿你别得寸进尺还求我呢……」
陈源肆无忌惮地说着下流无耻的话,眼神迷离,配着酒气,一看就是喝多了。
可力气分毫不减,按着我的脑袋就想贴过来。
我看着他油腻的样子忍不住尖叫出声——
下一秒,一个重重的拳头直接落在了陈源那张香肠嘴上。
「砰——」一声,陈源的鼻血流下来,捂着鼻子一脸不可置信。
顾况时熟悉的薰衣草味洗衣液的气息包裹了我。
我突然觉得很安心。
7
打架自然是没打成的。
陈源被一拳打醒了酒气,人也清醒了点,看到顾况时高大挺拔的身材和丝毫不让步的气势,精气神上先弱了他三分。
有气无力地软绵绵叫嚣几句,店主就已经赶过来了。
身边知道原委的路人七嘴八舌地添油加醋,眼刀一笔笔地扎向陈源,看得他面红耳赤。
最终陈源和同桌的人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而顾况时始终揽着我的肩膀。
直到我情绪平复下来。
「别怕,有我在。」
我的声音里仍带着余悸,想到陈源时会呼吸急促。
他曾说我是个小聋子,能被他看上应是走了大运。
他家境不错,父亲是校领导,颇有些在学校仗势欺人的资本。
他是那种有资格说出「知道我爸是谁吗」的那种人。
我声音低落:「他说我不知好歹。
「我听都听不见,摘下助听器和残疾人没什么两样。」
在懵懂的中小学阶段,新老师见到我的第一面往往是皱眉。
「同学,上课有上课的样子,要注意一些分寸,总是戴着耳机,有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
我站起身慌忙地解释:「老师,这是助听器,我听不见声音,不是耳机……」
老师脸青红交加,随便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小学时,有些同学也许是真的没见过听力障碍者,甚至会玩笑间把我的助听器摘下来。
「喂,许朵朵,你是真听不见还是假听不见啊?」
「我们把她助听器摘下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顽劣的孩子恶意地扯落我的助听器,然后像是击鼓传花般丢东西,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助听器在空中被抛来抛去。
有人会凑近我的耳朵,大声喊:「许朵朵,你是聋子啊!」
我听不见,但是可以读懂他们的唇形和表情。
后来有人不经意间踩碎了助听器,赔偿的家长发现那竟然要好几万。
撒泼地坐倒在地上。
「我儿子就是不小心!谁叫你把助听器不戴好!
「就这么一点破玩意,就要好几万,你是不是故意讹人啊?」
有时我想,当一个纯粹的聋子也许真的挺好。
听不到那些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后来对方家长赔了钱,却在班级群里「温馨提示」:
【千万别身体上不小心碰到许朵朵,她的助听器掉出来,一赔赔好几万呢!】
于是父母对我的百般呵护,为我选择他们能承受的最好助听器,成为别人孤立我的借口。
我越来越沉默寡言,像是一个听不见的人。
听不见,也说不了。
甚至大学也是这样。
直到大一运动会的那天,我碰到了何明景。
他戴着相似的助听器,笑眯眯地说:「哇塞,同学你也有『外挂』啊!」
可此时,没有任何缺陷的顾况时忽然看着我,认真地问。
「我知道,你不是天生听力受损的。你会怨恨那件让你听力受损的事情吗?」
我的记忆忽然发散,像是回到很多年以前。
瘀血压迫了神经,我的世界从此失去声音。
可我的位置是轻伤,那个男孩的位置必然是重伤。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不怨恨,也不后悔。」
顾况时说:「在我心里,你就像是那条小美人鱼。你只是用听力换了你心里更值得的东西。」
他伸出手把我揽入怀中。
靠近他胸膛。
即使不用助听器,我也能感觉到他胸膛的心跳。
怦怦——怦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