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紫棠庭守了一夜,第二日才回到清风苑。
院中的丫鬟白玉和红髓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似乎十分担心我会在此刻闹起来。
毕竟,新妇进门的第二日是要同夫君一起去给公婆请安的。
如今沈乘渊却不见了踪影。
也不知是昨日压根就没来,还是早早地就走了。
「来替我装扮吧。」
我懒懒开口,两人这才上前忙活起来。
待我到主院请安时,晨熙已然微亮。
婆母叶氏房中的王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出来迎我:「夫人怎么来得这般早?瞧着昨夜没了世子爷,倒是睡得安稳。」
这话里话外,便是在讥讽我连新婚夜都留不住夫君了。
「给婆母请安自然是得趁早的,再者,昨日我是在紫蔷庭过的夜,倒是与容姨娘相谈甚欢。」
王妈妈愕然,这才招呼我在厅中坐下,旋即进了内阁。
半晌后,叶氏也出来了。
她一身湖蓝色的蜀锦绸衫,头上只插了几只攒珠钗,可那珠子却是莹润硕大的南珠。
虽瞧着十分低调,可到底还是透露着勋贵人家的奢华。
我恭敬地站起身敬茶:「儿媳江氏给婆母敬茶。」
叶氏一动不动,指尖细细地捻着盘中的白玉糕。
沈家奢靡,所用的建盏都是白瓷胎釉的盏子,瞧着精巧,却不能久久地拿在手中。
我端着茶盏,只觉得指尖细细密密地泛着灼痛,却也不敢松弛半分。
心里也晓得,这是叶氏给我的下马威。
满室寂静,针落可闻。
半晌后,手中的茶盏终于被接下。
叶氏这才施施然开口:「倒是个恭顺会伺候人的,难怪小门小户的庶女出身,还能进我沈家的门。」
「说吧,你是如何勾搭上乘渊的?」
叶氏这样的侯府命妇,见过的人比我吃过的饭还多。
我那点子鬼心眼是瞒不过她的,与其撒谎被她戳穿,还不如自己坦言相告。
倒也落得个坦荡的名声。
被茶盏烫过的指腹微微胀痛。
于是,我思量半晌后,将我与沈乘渊相识相知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连带着我的小心机和小算计,一并吐露了出来。
叶氏果然笑了:「我那儿子是个不成器的,虽应允了承诺娶了你,可你也为了嫁入沈家舍弃了自己的名声和娘家。」
「日后他若是为了他那个心肝肉厌弃了你,你又该如何自处?这桩姻缘虽瞧着是你占了便宜,却未必划算。」
叶氏出身国公府,年少得子,又与老侯爷感情甚笃,不曾纳过一房妾室。
如今虽中年孀居,却也是诰命之身,儿子又是侯府世子。
她这一生太过顺遂,自然是不能体会我这种庶女出身的辛酸的。
「自然是划算的。」
「婆母出身显贵,怕是未曾体会过像我这样身为庶女的辛酸。我与世子成婚虽目的不纯,可这也是我能为自己挣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婆母方才说,若是惹了世子厌弃必定不能在府中自处,可历来当家做主的大娘子,有几个是握住了主君的心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便和闺阁名声一般不重要,牢牢握在手中的才是真。」
一席话说完,叶氏这才正了正神色。
「倒是小觑你了。」
「还不给少夫人添茶。」
我拿起那盏茶浅缀一口,只觉得入口刚好。
竟不像方才那般滚烫了。
叶氏抬眼看我,神色晦暗不明。
「既嫁过来,这府中的大小事宜便都要交予你了。」
「儿媳定不会让婆母失望。」
我起身行礼。
心里知道,叶氏这一关,我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