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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和周驰颂隐婚的第三年,我摔下颁奖台旧伤复发急需手术。

他作为我唯一的家属,却为了给小青梅庆生,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后来,狗仔曝出我的腰伤是多年前为了救周驰颂落下的病根,网友们纷纷嘲笑我心怀不轨自作自受。

我看着眼前姗姗来迟的周驰颂,平静地将离婚协议推到他面前。

他蹙眉问:“江苡,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我目光淡淡垂下,轻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

“病人家属在哪里?要手术了怎么还没到?”

护士拿着手术同意书进来前,我的经纪人阮阮刚面带忧色地通知我:“还是没有联系上周驰颂。”

周驰颂作为唯一能够代表我家属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人,从我摔下颁奖台至今,一直都没有出现。

我忍着剧痛,咬着牙,伸手:“我自己签。”

麻醉生效前,我看着头顶刺眼的手术灯,突然就哭了。

护士以为我在害怕,握着我的手安慰我没事。

我不怕的,我只是绝望。

绝望我唯一的家属,我隐婚三年的丈夫,周氏集团新上任的总裁周驰颂——在我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从未在我身边。

节日,生日,纪念日,我的第一场演唱会......

以及,此刻,我旧伤复发急需家属签字做手术。

他统统不在。

术后第二天,我终于从麻醉中醒来。

我浑身上下都被支架固定得严严实实,连胳膊动弹都成了奢望。

阮阮告诉我,我摔得不轻,加上旧伤复发,要好好养一段日子了。

“只是......”

阮阮欲言又止,似是在努力组织语言。

“姐,有人翻出了当年你救周总受伤的事情,大家都在骂你活该......”

我手术的后半夜,有人在网上爆料了我的旧伤是多年前为了救周驰颂落下的病根。

监控视频清清楚楚地拍到了火场里,吊灯掉下来的瞬间,我死死挡在了周驰颂身上,尔后和周驰颂一起被紧急送医的画面。

不少人都觉得我为了巴结周家给自己进圈铺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舞蹈天赋,真是令人唏嘘。

也有人认为那个视频是我自己曝出来想要趁机炒作:毕竟我和周氏的十年合约就要到期了。

而另一条同样“爆”了的热搜是“周氏总裁在剧组为当红流量小花许念庆生”。

点进去看,是一群人围着许念唱生日歌的照片,周驰颂赫然站在她的左侧,看着她的目光温柔缱绻。

所以,我出事到现在,周驰颂没有出现,是因为这个。

网友们将两件事连在一起讨论,一边嘲笑我心怀不轨自作自受,一边祝福周驰颂和许念青梅竹马的爱情地久天长。

我沉默地躺在床上看了两天的热搜,一直到第二天傍晚,我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直到人走近,我才发现来人是周驰颂。

他看着我五花大绑的狼狈样子,皱了皱眉,开口:“怎么伤成这样?”

我将手机收起,并不打算回答他。

周驰颂伸出手,想要触碰,但僵住片刻,悬在半空的手还是收了回去,似是有些抖。

“我联系上了一位骨科专家,过两天他和他的团队就回国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看,顺便把以前的伤也看看能不能恢复。”

周驰颂很少和我说这么多话。

他喋喋不休,事无巨细,也似是若无其事。

但一直以来对他事事有回应的我,全程保持着沉默,让他终于表现出不耐。

“江苡?”

好,这才是周驰颂。

永远连名带姓叫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周驰颂。

他的手抓住我的,温度出乎意料还比我低上几分,似是不抓住,下一秒我就会飞走。

他说:“对不起,昨晚我手机没信号。”

“没关系。”

我缓缓挣脱他的桎梏,轻声道:“都过去了。”

阮阮将准备好的离婚协议递给他。

周驰颂的目光在看到封面那几个大字后就怔住了,面露难以置信地翻看,发现我已经在协议上签了字。

“我们也没有什么共同财产,你放心,属于你的我一样都不要,只是现在住的那栋房子我希望你能划给我,相应地,我会按照当下的房价把钱给你。”

我说得很慢,也很清楚,但周驰颂紧拽着协议的手愈发用力。

过了会,周驰颂终于松手,将协议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似是十分隐忍:“为什么突然想离婚?”

此话一出,我不禁苦笑。

“周驰颂,难道你当初是突然想和我结婚的吗?”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选择我?

因为我是孤儿,没有这么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我温吞寡言,却连喜欢他这点小心思都藏不住,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因为他权衡利弊,发现我是最合适的人。

我虽然毫不犹豫奔向他,也曾幻想过一见钟情的爱能开花结果。

但我得到的,是什么?

周驰颂沉默良久,终于放缓了声音,但语气还是带着烦躁:“江苡,首先你要知道,周家人不会轻易选择离婚。”

“如果你是因为你受伤我没能及时赶回你身边,那我向你道歉,江苡,那晚是公司新投资的剧组开机,投资方都到齐了,山里没信号,并不是我为了陪许念......”

“不是。”

我打断他,继续说:“周驰颂,答应和你结婚,确实是因为我曾经很喜欢你。但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不愿意将生命托付到你这种人手上。”

周驰颂不可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撞倒了一旁的花篮。

他脸色很难看,语气却依旧不容置喙:“江苡,过两天我带你看病。”

撂下这句话,他就走了。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十分疲惫,闭上眼,开始回忆起我们的过去。

我和周驰颂相识于大学。

他大我一届,是学生会主席。

凭借出色的外貌和突出的能力,以及谦逊有礼的性子,周驰颂很受欢迎。

我不过是众多对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子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

和他成功说上话,是在一次社团联谊上。

他不经意间看到从我包里掉出来的专辑,惊喜地问:“你也喜欢这支乐队?”

因为有相同的小众的兴趣爱好,很多事情都好像顺理成章。

周驰颂会约我吃饭,和我分享他辛苦淘来的专辑还有签名海报,我们仿佛无话不谈,又似是隔着千山万水。

我们从不谈及个人情感。

大四的时候,在导师的引荐下,我进了一个市级舞蹈团。

为了让第一场演出达到最好的效果,我几乎每天都会练舞练到深夜。

所以,我才会碰上那场大火。

那天夜里,我结束练习准备下楼回去时,突然闻到楼道里一股刺鼻的烧焦味。

循着味道走过去,发现楼下的琴房里正冒着熊熊烈火。

而里头,竟躺着个已经昏迷的人。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周驰颂。

我报警后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冲了进去。

但任由我怎么推他喊他,他始终都没有任何回应。

男女体型差本就悬殊,我急得要落泪也拖不动周驰颂。

所以,头顶的吊灯掉下来的瞬间,我只能选择将周驰颂护在身下。

再度醒来,医生说:“江小姐,很遗憾,以后你可能都不再适合跳舞了。”

我努力了十几年,还未来得及走向更高、更好的舞台,一切就已经戛然而止。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周驰颂是周氏集团的继承人。

周家为了补偿我,把我直接签到了周氏旗下的娱乐公司。

他们给我提供资源、团队,让我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歌手的身份成功出道。

但条件是:不许和任何人提起我救周驰颂的事。

周驰颂或许是对我过于愧疚,对我的关心可谓是无孔不入。

可我并不想这样。

我向来不愿被人所怜悯。

但我拒绝不了周驰颂。

直至三年前的圣诞节,我们喜欢的那支乐队终于在北市开了第一场小型音乐会。

周驰颂拿到了位置最好的两张票,向我发出邀请。

鬼使神差般地,我推掉了近两天的所有行程安排。

大合唱,人声鼎沸时,周驰颂凑到我耳边问我:“江苡,你敢不敢和我直接结婚?”

台上刚好唱到那句:“不顾一切奔向你,只因我爱你。”

我不理解周驰颂的用意。

但是我敢。

我愿意。

我喜欢周驰颂。

有人说,一见钟情,是天赐的缘分。

但这是我一个人的一见钟情,也是我一厢情愿奔赴的豪赌。

我和周驰颂领证,整个过程仓促到我还没缓过神,工作人员已经将盖好章的结婚证递给我们。

我很快知道周驰颂的用意——领完证后,他直接带我去了一家养老院。

他献宝似的将手中的结婚证递给床上的老太太,然后凑到她耳边,说:“奶奶,我结婚了,这是您孙媳妇,江苡。”

我会意走上前,笑着和她打招呼:“奶奶好。”

老太太混沌的眸子里掀起一点点光亮,伸出枯槁的手,我急忙握住。

她嘴里喃喃有词,但已经没人听得清。

周家老太太在我和周驰颂结婚后的第三天安详离世。

葬礼办得极其简单,但周家的人都到位了。

周母得知周驰颂娶了我,直接皱了眉:“怎么会是她呢?”

一周后,周驰颂的小青梅许念从国外回来。

她得知周驰颂已经结婚,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抖着声音和我们说恭喜。

后来我才知道,许念才是周母给周驰颂从小物色好的媳妇。

只差一步。

谁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我这么个“程咬金”。

周母为了宽慰许念,把她认作干女儿。

每次周家家宴,许念都会在我面前,一次次地和周母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乐此不疲。

许念叫周母“干妈”,叫周驰颂“哥哥”,却叫我“江苡姐姐”。

没有人纠正。

因为她是周家明目张胆的偏爱,而我不过是个从天而降的意外。

也是那一年,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许念,突然说想进娱乐圈。

周母担心许念受苦,让周驰颂亲力亲为地帮她打点关系,用最好的资源给她铺路。

许念出演的第一部电影,就搭档了知名导演陆川,还是女一号。

她出道即巅峰,一路顺风又顺水。

网友们扒出她和周驰颂的关系,磕疯了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都在纷纷等着两人修成正果。

两人从未正面回应过网友们的各种揣测,而这个过程中,我连出声询问周驰颂的勇气都没有。

毕竟,这场没有丝毫感情基础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为爱而生。

我就这样,在清醒中看着自己一步步沉沦。

但我想,这场婚姻,拖了太久,束缚了周驰颂,也裹挟了自己。

不必再这样了。

阮阮知道我在医院待不住,等我情况稳定后就带我办了出院手续。

我每天都让阮阮给周驰颂寄一份离婚协议,但一直石沉大海。

旁敲侧击问他秘书好几回,得到的结果也只是“周总在忙”。

等我恢复得差不多时,北市已经是深秋,再往后就是寒冬。

北市的冷空气我是扛不住的,每年冬天寒风吹过,我腰部受过伤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痛。

阮阮给我找过很多法子,中西医都看了无数,但无果。

严重到疼痛难忍的时候,我只能卧床不起。

所以眼下我不能单单着急和周驰颂离婚的事,还要赶着把今年的工作尽早收尾。

在我摔伤前,阮阮给我接了一部公益微电影的拍摄。

深居简出的日子太长,没想到十月份了太阳还是这样毒辣,刚下车我就有些不适地眯了眼。

拍摄地点定在海边,但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碰到许念。

她手里拿着的,是同一部微电影的剧本。

剧组临时加人,但没人提前知会我。

一群人熙熙攘攘地围着她。

补妆,喝水,整理造型。

目光对视瞬间,我似是看见她眼里的戏谑。

我眼皮子跳得厉害,却忘了收回目光。

虽说整部电影的时长不过十几分钟,但一群人还是从天亮忙到了天黑,我累得有些提不起精神了,坐在位置上等阮阮给我买咖啡回来。

租赁的化妆间不过是临时搭建的棚子,虽说有隔间,但隔音效果极差。

几个人在隔壁对着许念和周驰颂的传闻议论纷纷。

有人还一直追着许念问是不是真的好事将近了。

许念笑着,顾左右而言他,不解释也不辩驳,更显意味深长。

大家便开始起哄让许念有好消息第一时间请吃饭。

她们的讨论一字不落地传进我耳朵里。

甚至像是刻意说给我听。

或许,时隔今日,许念还在把我当作假想敌。

但我内心已经毫无波澜,甚至有些觉得可笑。

我没等到阮阮回来,反倒是等到了不速之客。

周驰颂。

他刚走到帐篷前,就听见有人揶揄:“周总这是来接许念下班?哎哟,热恋中的小年轻就是不一样。”

“是呀,什么时候吃得上你们的喜糖给个准信儿?”

“哟,婚戒都戴上了,难不成......”

外头熙熙攘攘挤满了人,许念也在众人的千呼万唤中娇羞地出去,站在周驰颂跟前。

周驰颂皱眉,终于在一片嘈杂中开了口:“江苡呢?”

许念的脸色白了白,有些人脸上的笑也开始挂不住。

不知是谁,往我在的那间屋子指了指。

周驰颂不知道是从哪儿赶过来的,一脸的疲态,身上的衬衫都有些皱巴巴的,他鲜少这样不注意体面。

“我接你回家。”

周驰颂站在我面前,简明扼要,开门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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