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跟爷爷进山，遇大雾走散。

迷途中，我远远看到同村黎叔站在树下，全身抖个不停。

我叫了几声，他都没答应。

走近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的脑瓜顶被掀开了，一个像猴子的东西从他身后探出头来。

它长着尖尖的獠牙，眼睛外凸，直勾勾盯着我看慢慢走来，接着长舌吞吐，一团猩红瞬间被卷进口中。

1

随着那怪物走近，一股腐烂的酸臭味涌入鼻腔，我撒开腿就跑。

慌不择路中，不知道跌倒多少次，直到看见在路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是爷爷！

我冲上前拉住了他。

爷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叫你跟着，又乱跑，要是遇到狼，还不把你叼走了，兔崽子……」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得话都说不利索。

爷爷拧着眉：「怎么慌慌张张的？连鞋都跑掉了！」

「爷，有个长得很奇怪的猴子，把黎叔的脑袋掰开了！就在前面那个山坳里。」

我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还带着颤抖。

可爷爷听了只愣了片刻，脸色就煞白。

「你说啥？」他一把揪住了我的肩膀，「是不是脸上有尖尖的獠牙，浑身长毛，眼睛很大还凸出来的？」

「对！对！黎叔被它吃了。」

爷爷浑浊的眼珠露出一丝惊恐：

「坏了！这回麻烦大了！」

「那东西不是猴子，是山魈，会吃人，你和它对上眼了，它闻了你的味道就会追来。」

我也怔住了，山上会吃人的野兽有野猪和豺狼，可我从没听说过什么山魈。

可爷爷是山里最好的猎手，连野猪和豺狼都不怕，怎么对这山魈怕成这个样子？

「快，快跑！！！」

爷爷不等我再问，将背上竹篓子里的山货全部抛在地上，拉起我就往山下跑。

2

跑回村子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村子里炊烟袅袅，孩子们在田埂里玩耍。

看到这一片祥和景象，我才松了口气。

可爷爷依旧脚下不停，紧紧拽着我急急忙忙往家里赶。

奶奶正在厨房烧饭，看到我们慌慌张张地跑回来，蹙眉问道：

「你们上山一整天，咋空手回来的？」

爷爷喘得胸口剧烈起伏，从水缸里舀一瓢水仰头灌下，然后才说：

「赶紧把小山子洗干净，把他身上衣裳都给烧了！」

奶奶更蒙了：

「着什么急，准备吃饭了还洗什么澡，洗完饭菜都凉了！

「烧衣裳？这才刚做的新衣裳，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烧？

「老头子，你这是咋了？」

爷爷一跺脚，「老太婆，你听俺的，今天小山子摊上事儿了，弄不好咱全家都要没命！」

奶奶被吓住了，满面狐疑地看着我们爷俩儿。

爷爷叹了口气说：「小山子在山上遇到山魈了！那畜生说不定会跟来。」

「山魈？」

奶奶愣了片刻，脸上的惊恐突然蔓延开来，立刻手足无措起来：

「这山里咋还有山魈呢？会不会看错了？」

爷爷摇摇头。

奶奶的脸色很难看，问道：

「就算在山里遇到，怎么会跟家里来？从山上到村里这么远，畜生还能认得路？」

爷爷的胡子抖了抖，说得斩钉截铁：

「肯定来！黎二已经让山魈给吃了！

「小山子把鞋子丢路上了。那畜生最喜欢孩子，闻到味道，就会死追不放的。」

我也怕了，想到黎叔的惨状，扯着嗓子哭起来。

奶奶嘴角抽动，一把将我揽在怀里：「这可咋整啊，老头子！小山子可是俺命根子，你快想想法子！」

说着说着也哭出来了。

「都别嚎了！」爷爷有些不耐烦，「先把小山子洗干净，再烧衣裳，不能留一点味道！这样，那畜生进村未必找到他。」

奶奶抹抹眼泪，这才把我剥了个精光，拉到水缸边上，将水一瓢一瓢从我头上浇下，再用抹了肥皂的刷子将我里里外外刷了个遍。

爷爷在一旁看着我们，面色凝重：

「你给他洗着，俺去找村长商量商量，这事儿得通知大伙儿，黎二家也要走一趟，一家孤儿寡母，唉。」

奶奶一边刷着我的身子，一边皱了皱眉道：

「老头子，那你路上小心点，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