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珞陆明川_第16章

下午，轮到张潇出场了。
程珞被叫到校长室的时候，屋里已经站了一群人，程珞迅速扫了几眼：她们高二年级主任、她的班主任、张潇的班主任、学校组织部和宣传部的老师、高三年级主任、几位看起来像高三班主任的老师、还有负责综合教学的主任，前面还有两三个人，看背影辨识不出。
一群人面色严肃、静寂无声。只听见一位女士穿透人群的清亮的嗓音，抑扬顿挫且吐字极其清晰。
想必一定是张潇小姨了。
张潇的小姨，在省会当记者，颇有名气，因为业绩突出被更厉害的平台邀请了，最近准备转调过去了，比省台更厉害的平台，自不必多叙。
“是珞珞来了吗？”张潇小姨问道，人群自动闪开一条缝。
程珞这才看清全貌：校长室一共就四人坐着，其余人士皆是站着的。这四位分别是张潇的妈妈、张潇的小姨、校长、张潇同学。张潇同学趁人不注意迅速朝程珞悄悄眨了下眼。她的脑袋缠着两圈纱布，左胳膊吊着，看起来“伤势颇重”。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张潇小姨已经走到程珞面前，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叹道。程珞这是第一次见到张潇传说中的小姨，身着新闻人干练的职业套装，扎着简单的低马尾，双眸特别有神，气场比张潇给她看过的照片上还要强大数倍。
“天呐，孩子，怎么被打成这样，心疼死阿姨了！别怕，阿姨一定找那几个兔崽子算账！”张潇妈妈也拉起程珞的手惊呼道，面色上的心疼确是真的。
张潇小姨转身看向校长……
一群在学校里颇具重量级的人一同进了综合教学楼，也就是俗称的小红楼。平常早市般吵闹的整栋综合教学楼竟鸦雀无声，格外安静，连一个在楼里晃荡的人影都不见。
那四个女生坐在播音主持班的最后一排，撅着下巴斜着眼一脸挑衅地看向门口的人。然而当校长的脸出现的那一刻，四个人齐刷刷低下头缩起肩膀。
“打人的是不是她们四个？”张潇妈妈大声问道。
张潇点点头。
张潇妈妈冲上前，迅雷不及掩耳地挨个揪起四个女生头发，啪啪啪各给了响亮的一巴掌，本来坐在靠里面的两个女生已经站起来躲了，却还是被张潇妈妈迅速揪住，终是没逃了耳光。
“你干什么？”蓝头发女生和另外一个女生尖叫着要反抗去打张潇妈妈，却被人摁住了，正是和张潇小姨一起来的三位同事，两男一女。
“哎！张潇妈妈张潇妈妈，别动手别动手啊，咱们消消气，动手影响不好哈。”高二年级主任在得到校长的眼神儿后，立刻拉着张潇班主任上前劝阻。
“放肆！你们四个想干什么！”校长也开口了。
“学校外面打人、勾结混混、学校里面还想造反！你们想被开除？！”高三年级主任指着蓝发女生呵斥道。
四个女生安静下来，没再闹腾，捂着脸站着。
张潇妈妈甩了甩手：“再敢欺负她们俩，我就活活扒了你们的皮！谁说也不好使！你们爸妈来了我也照样打！看你们爸妈的脸往哪里放！你们以为你们家里有钱有势就敢为所欲为？！一会儿见着你们家长，我倒要问问你们爸妈怎么教的你们！”
四个女生互相看了一眼，面色更显慌张。
程珞乘机看了一圈教室里的学生，只见李琦像个鹌鹑一样缩着坐在第三排，头都没回。程珞又看向四个女生，只见那黄头发女生也在偷偷看着李琦，眼神里竟能看出些恨意，她突然看向程珞，却见程珞也正在看着她的时候，迅速撇开了眼。
四名女生的家长很快陆续赶到了，大人们又重新进了校长室。差不多四十分钟，大人们又出来了，每个人脸上似乎不复之前眉头紧锁的样子，都多少挂了些笑容。张潇小姨走在人群中间，微笑着和左右的人交谈着什么话题，时不时地回头也顾及下后面的人，人群也时不时发出一阵笑声。其乐融融甚是和谐。
张潇小姨是连夜从省会开车赶回景城的，与一群人周旋了这么久，面上却不显任何疲惫之色，反而神采奕奕，运筹帷幄，语言表达和交际能力绝佳。
张潇小姨并没有看到程珞眼里的欣赏和羡慕。程珞握紧着手，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懦弱害怕，要坚强要强大，要拥有可以化解困难的能力和力量，这种能力和力量要属于自己，不能被别人轻易打败和抢走！
几位家长分别和自己的孩子谈了几分钟的话，之后就让她们跟张潇和程珞正式道歉了，道歉听起来蛮诚恳的，比之前程珞班主任说的话都要诚恳很多。
家长们也跟张潇和程珞说了抱歉之类的话，才和张潇小姨握手道别。
黄发女生离开前塞给程珞一张纸条。程珞想立刻就打开纸条，明晃晃地看，让那几个人内部产生猜忌和矛盾。但是下一秒却被张潇小姨按住了：“不急于这一时。”
张潇小姨向校长及其他学校老师再次表示感谢之后，便带着张潇她们去了饭店吃饭，说要给俩孩子压压惊。
坐在包间椅子上，程珞拿出纸条打开看。
“乔菲菲是黄佳琪的表妹，一直跟她说你喜欢到处勾引别人的男朋友。李琦说对你有意思之后，彻底激怒了黄佳琪，她们表姐妹说打你一顿再找男人毁了你的名声，才能出这口恶气。李琦是个懦夫，你看不上他是对的，我觉得你有眼光，之前的事情很抱歉。”
程珞看完纸条觉得恶心、耻辱和气愤，她有些发抖的胳膊被人用力握了一下。张潇小姨那双亮晶晶有神的眼睛，让程珞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和信任。
“我们今天不去探讨人性的真善美和假恶丑，你们以后的人生道路还很长，会遇见什么人和事都未可知，只希望你们变得更好更强更有能力保护自己，所以在你们现在还弱小的时候，让小姨我卖卖资历，教你们一个收拾这种恶毒小孩还不占自己身上屎的方法……”
张潇小姨说完这件事，又在饭桌上给两个小姑娘讲了她做记者这些年遇见的一些奇闻异事，不知不tຊ觉就到了晚上八点多。
把程珞送到她家楼下后，张潇小姨给程珞竖了个大拇指：“好孩子，一切苦难都是暂时的，别害怕，你是很棒很优秀的孩子，未来可期，要时刻学会保护自己，加油哦！”
程珞笑着点了点头，并鞠了一躬，再抬头眼眶已湿润。
隔了一周，高二一班重新选举班干部，程珞在班主任的眼神示意下主动站起来退出参选名单，理由是自己这段时间低血糖，医生让学业之外多休息。程珞本就体型偏瘦、肤色白皙，最近好像更瘦削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发暗。身体不适这个理由倒是令人相信。
原组织委员以学业退步要集中精力学习为由也主动退选了。
班主任“为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才同意了二人的退选。又仔细看了看班里的同学，于是提名了新的候选人—宫长宏。宫长宏也不负“期望”，以五票的优势当选新一届高二一班团支书。
班主任提出宫长宏在国外学习生活过好几年，有更广阔一些的见识，直接辛苦些兼任组织委员得了，多带给同学们一些更先进的“国际理念”。
于是宫支书在新上任的第一分钟便兼任了组织委员，他的就职演讲在很多年后仍在很多同学的心中记忆犹新、难以忘怀。只见他仰首伸眉、滔滔不绝、声情并茂、慷慨激昂、涕流满面、豪情壮志！激动处甚至不小心喷出了一坨口水在第一排同学的脸上。
那个同学伸手抚了下脸，又把手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然后吐了，毫无夸张，立时爆发了呕吐，翻江倒海之架势无休无止一般，直至苦水都要吐出来了……
整个班级陷入了一片慌乱的情境，人人手忙脚慌：慰问同学、跑医务室、掩鼻、捂嘴、站立、跑动、开窗、扫地、打水、拖地……
选举班干部的插曲告一段落之后，高二的学习继续紧张而有序。程珞在日记本中写道：“要想不被人轻易拿捏，要么在一个多数人羡慕的领域做到名列前茅且颇有盛名，要么有权，要么有财。否则就像案板上的鱼，什么时候被宰、以及被宰了之后做成什么菜，全由不得鱼儿自己。”
程珞再也没有见到过那天校外的那几个混混。至于那四名高三女生，偶尔能见到。只是那个蓝头发的黄佳琪要么是和别的特长生一起，要么是自己一个人，以前的四人连体婴似是解体了。
却没想，这届高三体检的第二天，名义生黄佳琪怀孕两个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校园，从高一到高三无人不知，到处能听到议论声。黄佳琪消失了大半个月，就当众人以为她退学了的时候，她居然又出现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只是这次，她待了十几天就又消失了。
当警察出现在学校了解一些情况的时候，学校差点炸了锅：黄佳琪把她父母和李琦都砍伤了，李琦伤得最重，学油画的他右手被砍断了筋，等于前途也被砍断了。
学校当天就让各班班主任对自己班学生下了非常严格的禁口令。程珞还专门去报摊看了几天的报纸，连半个字的报道都没有。在网络尚不发达的当年，这起高三学生犯下的恶性案件并没有在学校之外引发更大的轰动。
升入高三后，好像每天都活在卷子和习题的海洋里。程珞头昏脑涨只想趴下休息会儿，却被张潇从一堆习题册下把她扒拉出来，悄悄告诉她乔菲菲从六中退学了，还搬家了，他们家把在景城的房子都卖了。
程珞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不想回应什么，真的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