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他没能立刻认出,因为我爹一夜之间头发全白。
原本总是神采奕奕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芒,仿佛行将就木。
我爹是村里村外远近闻名的二皮匠。
二皮匠,是专门缝合尸体的行当,干这一行的人很少,因为这一行比三教九流中的九流还要低贱。
但二皮匠从来不缺生意,尤其是遇上打仗的年份,前面打着仗,后面就张罗起了缝尸的生意。
因为百姓们深深相信,人死后留个全尸才能入轮回。
我爹勤快,赚了些钱,我们日子过得挺好。
我是我爹捡来的,可我爹不舍得让我一个女孩子学这个,从来不教我。
小时候我爹总说:「以后遇上合适的小子,我养了来,教他手艺,一起给我闺女挣嫁妆。」
五岁那年,我在山崖下捡到了奄奄一息的萧景焕。
他穿着脏兮兮的乞丐服,除了名字想不起任何事。
我可怜他,将他带回了家。
他那时个子还没我高,非常瘦弱,但如墨的眼睛总是透着一股倔强。
我爹看他聪颖,就收了他为徒,教他二皮匠的手艺。
他很争气,年仅十五,就成了小有名气的二皮匠。
可谁能想到,曾经低贱如泥的二皮匠,如今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
此刻他正蹙着眉头,用看蝼蚁一样的冷漠眼神看着我爹。
「你有何事?」嗓音低沉,依旧好听,却冷到极致。
我爹跪在地上,缓慢将身后的背篓转到身前,小心翼翼从里面抱起我的尸体。
「太子殿下,这世上,只有您能缝合她了,求求……」
「啊,大胆!」
我爹话音未落,沈音婉惊呼出来,害怕地瑟缩在萧景焕身后。
原来是草席有些滑落,我苍白中透着青紫的半张脸露了出来。
一道道尺长的伤口绽开惨白的皮肉,向外狰狞着,将半张脸割得四分五裂。
不怪沈音婉害怕,我看着,都觉得可怖骇人。
萧景焕却没有丝毫害怕。
他愣怔在原地,目光死死钉在我那头倾泻的如墨青丝上。
我忘了,这是他曾梳过千百回的发,怎会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