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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慈林凛免费_第13章

又是漫长的沉默,宗遇一直觉得哑口无言这四个字和他扯不上关系,眼下头一次感觉到无力和慌乱,几次张口都不知道怎么接林凛的话,一度怀疑发烧把嗓子烧哑了。
他强扯出来一抹笑容,眼神带着探寻,就像高中生向老师询问数学题的解法:“怎么就没意思了?什么没意思?”
林凛深吸一口气,蓄足了全部的冷漠,抬头与他对视,就那么用眼神剜他,一切的指责尽在不言中。她想他又何必明知故问?高中后的八年间他如何荒唐她确实无从得知,可他高中时是怎样的,同届的同学都心知肚明,他哪里来的自信她会多看他一眼?
遇到漂亮的女生就起色心,起了色心就死缠烂打,死缠烂打的过程中再动用一下自己的“钞能力”,请客送礼,妞儿就这么轻易地泡到手了。三两天过了新鲜劲儿,再换一个,仍旧如此,鬼打墙似的。
猛然想起那么一件往事,或者说是宗遇的风流事,林凛忽然觉得眼前的人真是恶心。高中文科班每班总共就那么几个男生,青春期躁动,看黄片、开黄腔,说起上周末去宗遇家玩儿,男生们还在客厅打游戏,宗遇和女生在房间里,传出的叫声好多人都听到了,当时正值课间休息时间,她被迫倾听,忍不住向那几个男生投过去个嫌恶的冷眼,男生立马闭嘴,却发出猥琐的笑……
林凛一下子就不想要自己那件外套了,反正也没几个钱,穿回本了,就当丢到了垃圾箱。她骤然松一口气,捧起盆栽,走到门口换鞋,打算走人。
宗遇先是被冷箭伤了那么一下,她又不继续给个痛快,居然说走就走,宗遇也有些迷糊了,这回是真笑了出来,疑惑问她:“说清楚啊,跑什么?”
林凛把鞋换好,最后甩他个冷眼,宣判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衣服不用还了。”
“再见”她都没说,生怕一语成谶跟他再见似的,宗遇杵在原地看着她摔门离去,气得直笑,头发都抓乱了,还是觉得莫名其妙。
回过神来他抄起手机给林凛打语音,发现被拉黑了,好一招卸磨杀驴,他真是被杀得干干净净。宗遇一股火起来无处发泄,只能对着手机喊话:“饭呢?不是还欠我顿饭?牛逼。”
林凛是卸磨杀驴,他则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懊悔起来衣服还她又能怎样,至少还有顿饭能吃,这下好了,一朝回到解放前。
手机震动个不停,他微信的消息就一直没消停过,想着别打扰了他和林凛独处,就把手机静音了。拿起手机一看,还是酒店的经理,他接了挺没好气儿的地问:“又啥事儿?”
对面默了两秒,礼貌问他:“病好点儿没呀?”
宗遇就知道有事,表面问他病好没有,其实是在问他有没有时间去酒店处理事情,他答道:“我半个小时到。”
对面的语气明显变得欢快:“好嘞,我等着您。”
工作上的事情确实耽搁好几天了,他本以为短短几天就能自信地拿下林凛,不想结果这么难看,感冒明显还没好,少不了要个一周,但正事实在是不能耽搁了。
扔了手机他就开始脱睡衣,钻进衣帽间换了身衣裳出门开车,顺便带上了林凛的那件外套。
先去了小区外面的一家干洗店,自然是洗林凛的外套,付了加急的钱,要尽快。老板照例掏了一遍口袋,空空如也,唯独翻出来一根烟,没忍住笑了:“咋还有颗烟呢?”
宗遇也是一愣,反应了两秒,是他在休息区撩拨林凛不成的那支烟,随手扔兜里了,有些皱。他把烟接过去,出门点着了,抽完才上车去酒店。
他开的酒店位于市区边缘,平时人流并不多,周围清净,占地面积也大。眼下渐入深冬,花园的室外宴会厅已经暂停使用了,婚宴的预约电话却没停过,前几天他看花园里实在是有点儿荒凉,不好看,就让经理请人来布置,今天顺便审查下。
楼上楼下转了好几圈,最后跑到后厨试菜,经理接了个电话过来告诉他:“霞姐在酒廊和几个朋友谈事儿,叫你没事过去坐坐。”
宗遇许久没感冒发烧过,这次病势来得汹涌,味觉都像失灵了,也尝不出什么味道,闻言点了点头,直接上楼找宗俊霞。
宗俊霞是猛虎一样的女人,还是头东北虎,宗遇看着她游刃有余地跟人应酬,头疼,坐在吧台前和摸鱼的调酒师闲聊。
“随便给我倒个什么果汁喝喝。”宗遇提出要求。
调酒师听出他的鼻音,笑道:“感冒了,嘴里没味儿?”
“我心里苦,喝点儿甜的。”
调酒师已经倒了一杯鲜榨西柚汁,闻言不知道该不该给他:“这玩意有点儿酸,我给你加点儿糖浆?”
“你给我整勾兑的啊?不要。”
调酒师也没浪费,很快利用那杯西柚汁调了杯颜色粉嫩的鸡尾酒,推到他面前:“喝点儿?”
宗遇睃了一眼面前的酒杯,推了回去:“你自己喝吧,没心情。”
调酒师觉得有意思,故意讨嫌道:“咋了啊?这酒你瞅着不眼熟?去年要和我学调酒,第一个不就教你的这个。”
宗遇怎么可能没认出来,只是一看到就想到林凛,火气更大。
那杯鸡尾酒叫破冰船,果tຊ味浓、酒味淡,颜色又漂亮,适合女生喝。当时他也是闲的,和这个调酒师认识挺久了,有空的时候来酒廊坐一会儿,就说要跟他学调酒,先从简单的开始学,他看了一下酒单,觉得破冰船这个名字有意思,就学了下,实在是简单。
没想到的是,他学完就用上了。跨年夜同学聚会,先是在外面的饭店吃晚饭,饭后去唐朝KTV唱歌,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忘了谁提议的,吵着要看烟花,宗遇想着他们酒店倒是个很好的观景位,不管城里哪处放烟花都能看得真切,就请他们去了酒廊,酒水管够。
他记得林凛在唐朝的时候就想走,宋慈爱看热闹,哪里肯错过,显然安抚了林凛一番,反正时间也那么晚了,不差一时半会儿的,林凛就留下陪宋慈,他也松一口气。
酒廊的一大片落地窗确实很适合看烟花,大伙儿边喝边聊,跟土匪似的,差点把柜台洗劫一空,林凛却整晚滴酒未沾。宗遇觉得,她一看酒量就不差,不喝只是因为不想喝,更高傲的原因则是,她不愿意跟他们这些人喝酒,想必参加同学聚会都是被宋慈抓来的。
他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思,进了吧台调了一杯破冰船,放了十分钟都没给出去,毕竟他还有点儿自知之明,他送给林凛的酒,林凛敢喝就怪了。于是他又调了一杯一样的,让酒廊的侍者给林凛和宋慈送过去。
老同学见他还会调酒,男男女女都凑到了吧台前,围得水泄不通,他装傻充愣,把酒胡乱往雪克壶里倒,笑说:“我哪儿会这玩意啊。”
最后也不知道她喝了没有。
宗遇自认不是什么浪漫之人,他更习惯直白的,毫无惊喜的。以前谈恋爱也是主张要什么就说,他给,贪得无厌点儿也没事,次数太多了就散了,反正从未搞过什么浪漫的惊喜。
但他那时就是觉得,破冰船这个名字挺浪漫的。记得小时候宗俊霞带他去俄罗斯旅游,摩尔曼斯克港,科拉湾上,核动力破冰船碎开厚重的冰面,人类和事物都变得渺小。他想林凛再冷也冷不过冰面,只不过早该在十年前出港的破冰船迟了些许。他愿意做永恒屹立的不冻港,等待冰层散开的那一天。
宗俊霞送走了朋友,踩着高跟鞋走到吧台前坐下,宗遇发觉身边忽然蹦出个人,吓了一跳,宗俊霞看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骂了句脏话,不算温柔地摸了下他的脑袋:“我大儿子咋的了?发烧烧傻了?来,让妈摸摸,退烧没有。”
宗遇扭头躲开她的手,没接话。
宗俊霞拿起那杯破冰船鸡尾酒,瞅了两眼,一饮而尽,吧唧了两下嘴巴露出嫌弃的眼神:“啥呀?甜水儿似的,唬小孩儿啊。”
宗遇还是没说话,宗俊霞一猜他就是在姑娘那儿吃瘪了,立马幸灾乐祸地笑,跟那个调酒师说:“给他来杯威士忌。”
调酒师嘴甜,接道:“霞姐,遇哥生病呢,喝不了。”
“他是心病。那个叫啥来着?相思病。”话锋一转,宗俊霞又命令道,“倒酒,纯饮,一点冰碴儿都别给他加。”
宗遇烦得要死,总算开口:“烦着呢,失恋了,你想寒碜我改个日子行不?”
宗俊霞笑得更大声:“前几天还不还坠入爱河呢吗?这么快坠机了,不像你脾性啊,我就说咱们这儿哪那么多河让你坠……”
宗遇无话可说,坐在那儿生闷气。宗俊霞见他是真哑巴了,瞧出些门道来,但还是有点不相信,她这个儿子什么尿性她最知道,三分钟热度,感情上没有长久的,于是试探地问:“怎么回事?跟妈说说,你妈年轻时那对象可没断过,这方面绝对是高手……”
那杯威士忌都进了宗俊霞的肚子,宗遇则被迫又倾听了一遍宗俊霞的风流情史,他也不接话,就让宗俊霞自己唱独角戏,宗俊霞说着说着自己发现跑题了,凑近些拍拍宗遇的脸:“哎哟,我好儿子都病瘦了,啥姑娘呀?死缠烂打都追不到?你给人送礼物了吗?处对象可不能抠,尤其你是男孩儿。”
宗遇都听笑了,心想他哪里还算是男孩儿,闷声答道:“没到送礼物那步呢,我就被踹飞了。”
“谁啊?谁敢踹我儿子?我找她唠唠。”
宗遇忽然想起高中时宗俊霞被请到学校那次,抿嘴一笑:“别说,你还见过一次。”
“我还见过呢?不是唐朝KTV里的吧?”
“说什么呢,高中那会儿,你在老师办公室挨骂,我在走廊罚站,就有个可漂亮的小姑娘了,去办公室取作业,你有印象不?”
宗俊霞脸色一冷,兜头给了他一掌,骂道:“你他妈上学的时候净想着这些,我不挨老师骂就怪了!”
宗遇受了一掌,无奈道:“咱别提那事儿行不,不想提,你记不记得她啊?”
“不记得,我一肚子气,哪像你有闲心看哪个小姑娘漂不漂亮?”
“她不一样,她特别漂亮。”
“滚蛋,你哪个对象不漂亮?”
宗遇感觉聊不下去了,越描越黑。宗俊霞总算把时间线从过去拨到现在,继续问道:“咋?又遇上人家了啊?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癞蛤蟆就不能有个远大点儿的志向啊?”
“那你这个癞蛤蟆不就是没吃上吗?有志向有啥用,我志向还嫁给梁朝伟呢,你不也没姓梁?”
宗遇破罐破摔道:“你想让我姓梁也行,今后我叫梁遇。”
宗俊霞被逗得直笑,母子俩越聊越没边儿,勉强把话题扯回来,宗俊霞看他这副忧郁的样子实在想揍他,故而才出谋划策:“别在这儿瘫着了,走吧,咱上省城,给姑娘买点儿礼物,别不舍得钱,你给人送过去,再看看有没有机会。”
“不是这么回事,她不一样,不是那样的人,送礼物我不会啊?她肯定不收,我再把人吓着了。”
“那你就光死缠烂打不要脸啊?人要真图你钱,这事儿还好办,什么都不图你,你就彻底没机会了。”
宗遇陈述现实:“我就是彻底没机会啊,她油盐不进,受不了,白瞎长那么好看,话都不说明白。”
“就因为长得好看,人家才有资本矫情。”
“你儿子不好看?我也没矫情啊。”
“你算个屁,你还矫情上了,瞅你那损样儿。”
他从小就是被宗俊霞骂大的,多脏的话他都能做到平静面对,眼看着宗俊霞只会帮倒忙,他起身要走,抓紧时间回家养病,宗俊霞把人拽住,一惊一乍的:“你头发是不是有点儿长了?挡眼睛了都。”
“早晨洗头没吹,有点塌,吹起来就好了。”宗遇解释道。
“你去剪个头,我把我卡给你……”
“我自己有卡。”
“你上哪儿去啊?”
宗遇感觉要被宗俊霞折磨死,语气无奈道:“我剪头去!现在立马去,全剃了,我从头开始。”
宗俊霞看着他捞起外套走远,总结道:“栽了,活该。”
当晚天黑后,宗遇顶着个寸头从理发店出来,北风一吹,脑袋有点儿凉,但心更凉。
那时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从十一月到十二月,半个月过去,再也没见到林凛。他也在煎熬的相思期中摸出了门道,林凛并非把他拉黑,只是单方面删除了好友,他自信地认为,林凛也没有那么讨厌他。宗遇一向擅长人情世故,以防太过频繁遭人嫌弃,保持着每天一次的频率发送好友申请,又自信地不写验证信息,结果自然是石沉大海。
柳城又下了一场大雪,冬日愈深,十二月初的某个中午,宗遇刚忙完酒店的事,晚上还有个应酬,不抱希望地看了眼手机,发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转机似乎出现了。
是宋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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