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迟暮》小说免费阅读!这本书是迟暮创作的一本言情小说,主要讲苏意赵禹缙的故事。讲述了:
苏意浑身轻微颤抖,她紧咬着牙关,刚止住了血的牙龈又渗出血来,沿着嘴角缓缓流出。赵禹缙明明恨不得掐死她,却又在看到她流血的时候心软成一片。
赵禹缙挫败地欲往墙上猛砸一拳,却有一双柔软的手先他一步挡在墙前,白皙的手红了一大片,没有任何首饰的装点,依旧刺眼非常。
钝痛让苏意皱紧了眉头,她松开了咬着的唇,笑道:“你下午还有工作,不要伤着手。”
明明十分善解人意的一句温言,却好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扎进心脏,让历来光风霁月的男人呼吸困难。
赵禹缙深吸一口气,满脸倦色地淡淡道:“苏意,我宁可你从未出现过。”
直到赵禹缙离开之后很久,楼梯间来来往往走过几批人,苏意还是维持着刚才的样子。只是身后没有了宽厚的手掌挡着,墙壁的冷意侵入全身。
她揩了揩嘴角的血迹,无声地笑笑,再疲惫地走远。
“没影了,别看了。”
四楼楼梯的转弯处,傅和琛拍了拍赵禹缙,好似安慰。
“知道狠话出口伤自己更多,你又何苦讲。再说了,为了一个一句交代都没有就下落不明的前女友伤神这么多年,不值得。”
傅和琛苦口婆心地劝着,只听得沉默了很久的男人缓缓说道:“我们结婚了,五年前,她失踪的二十二小时前。”
苏意走出医院大楼的瞬间,被玻璃门隔绝在外的城市热浪扑面而来,近午时的热风刮在脸上,莫名有些灼人。
来往的行人略有些诧异地看着直直站定的苏意,目光里有探究,也有误解后的同情。苏意掏出随身带着的镜子一看,原来嘴角的血迹没有擦干净,脸上挂着一道已经干涸的血痕,乍一看,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样子。
苏意倒是希望,赵禹缙真能狠下心给她一巴掌。可这人啊,她太了解了。他虽很少生气,可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但他只把生气当成是自己的事情,默默地消化了,从来不肯伤及旁人,所以他生气起来,也其实,很难哄得好。
想到这里,苏意又是无奈一笑。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刺目的阳光直直钻进眼中,让她整个人又思绪清明起来。
手机上的留言已经积了一茬,苏意再没有耽搁,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往公司奔去。
进了瑞希的大楼,忙碌严谨的工作气氛充斥上下。早上出门急,又顾虑了许多,苏意只穿了件不太符合工作形象的私服,消弭了几分她在工作中的强势和严肃,以至于此时前台姑娘看向苏意的目光多了几分诧异。
苏意一个眼神扫过去,前台的姑娘无端缩了缩,心道自己刚刚哪里来的错觉,竟然觉得蒋副总身上披着些柔和,这眼神看上去,明明是一如既往地冷嘛!
不出苏意所料,仅三个小时不在,办公桌上就已经堆了好几份待她处理的文件。
倒了杯温水送服了止痛药,苏意随手翻开了最上头的一份企划部交上来的项目新方案。
蒋家的产业很多,家族几代人积攒下来的老本,起初多数用于金融投资,涉及的范围也十分广阔,熟悉行业又有了足够的资本之后,再建立起自己的行业品牌,慢慢做大做强。子公司瑞希主营的项目也是投资,不过投资的范围不算广,主投行业是文娱,因此资金的流水量并不小。
先前看了瑞希这几年的投资历史,苏意哭笑不得。以前初中考英语的时候,一溜儿下来二十道单选题,她哪怕随机填答案,都能蒙对个百分之四十,但显然瑞希的前任决策者运气不咋样,投啥赔啥。
起初她倒还真想过这兴许和人品挂钩,但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因为能力太差。
苏意拨通秘书室的内线,交代道:“十五分钟后,让各部门负责人到会议室开会。”
说完,她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楚桐的办事效率一贯极高,此时不到十五平方米的休息室里,床铺被褥一应俱全,整面墙的大衣柜已经塞满了她工作各个场合需要用到的服装及配饰。
苏意随手拎了套衣服出来换上,心想着,得找个机会给楚桐涨工资,要么干脆给蒋家所有员工都涨个工资,挥霍完老爷子的家底算了,省得她这么鞠躬尽瘁还处处受限。
被自己幼稚的想法惊到,苏意兀自笑了起来。她一点都不排斥这样的自己,因为这样的自己,她才觉得鲜活一些。
从休息室换装出来,苏意看着办公桌上金色涂料描绘出的“蒋舒窈”三个楷体大字,登时敛起了表情。苏意可以幼稚,但是蒋舒窈不行。这句话,才是真正刻在她心里的那一句。
会议室里人坐了个大概满,秘书室早按照苏意交代的,把座椅按人头摆放,这样一来,少了几个人未到,苏意一目了然。
楚桐坐在右边第一个,见苏意此时精神还算好,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我应该一上任,就和大家见一面。不过我们公司的情况,让我觉得比起和你们见一面,更要紧的,是算算这几年,公司亏损了多少钱。”
苏意说这句话的时候,算不得严肃,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可其间的讽刺意味没人听不出来,心里有数的早已默默低下了头,心存侥幸的却还沾沾自喜,心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就是做个样子唬一唬人。
曾经被老爷子带着在各种场合混迹过的苏意此时看破不说破,她把带来的文件在桌面上一一摊开,慢条斯理地逐一说了起来:“瑞希第一笔超过七位数的投资,实际金额三千五百万,投资的是部青春喜剧电影,作为第二大投资商,不仅投入了资本,还顺带捧了位新人。电影上映前一周,因为这位新人被实锤的负面新闻,电影临时撤档,待播至今。第二笔投资,金额七千万,投资的还是部青春喜剧电影,倒是顺利上映了,网络评分跌破2.8,被誉为三年来最‘智障’电影,瑞希被连带上了三天的热搜,被主演的粉丝追着骂了小半年,公关费都花了不小的数目。我特别想问问,在座的各位,对这些只赔不赚的项目,究竟有什么执念?”
全场静默,大家深谙这种时候谁先开口谁炮灰的真理,集体低头装死。苏意也不恼,打开投屏把刚刚收到的新项目方案放了上去。
她点名企划部部长道:“刘部长,我想请问您,企划部认为这个新项目的优势和可行性体现在什么地方?”
企划部长刘竞看着投屏上略有些陌生的方案,难得地心慌了慌。昨天这个空降的大小姐上任,对企划部就只吩咐了一件事:今天之内要看到新的项目方案。
这几年来,企划部哪个项目不是磨洋工磨了小半年才做出来的,别说新方案了,就是旧的备选方案也挖不出一个来,就今天这个,还是整个部门熬了一晚上临时想出来凑数的。
刘竞觉得很委屈,委屈之余分外想念那个带着大家不干正事混日子的前任上司。要是个随随便便的空降兵,他也就应付过去了,可心里又跟明镜儿似的,知道现在问自己的这个年轻丫头,不多时就会变成蒋氏真正的掌舵人,得罪她无疑自砸饭碗。本来还侥幸想着兴许这个大小姐也就是个花花架子,没想到眼光倒是毒辣得很。
没办法,刘竞只好硬着头皮胡诌:“关于这个项目的题材,就目前来看,在国内的发掘度较低,市场空间还比较大,投入成本相对而言也比较保守……”
好不容易说完,刘竞只觉得自己那高高的发际线下的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悄悄打量了一眼苏意的表情,只见苏意了然般开口问道:“所以你们部门历来有把项目优势和可行性藏在自己脑子里,而让决策者只看方案然后自己提炼要点的习惯?”
此言一出,终于有人绷不住笑了出来。
紧接着,在座诸位又听苏意说道:“这个项目,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就以往的投资项目来看,这一个,倒是有眼光了一些。下周一,请企划部提交完整的项目策划,以及各部门,下周一给我上交一份‘预辞退’职员名单。今后每周管理层在同一时间点召开例会,散会。”
“啧,杀鸡儆猴啊?你这个‘预辞退’名单一出来,估计一拨人会战战兢兢,另一拨人会忙着找下家了。”
会议结束后,楚桐跟着苏意进了办公室,品着她方才会议上的那一出。
苏意舌头下意识顶了顶拔牙的地方,边看着文件,边回她:“我还怕有人舍不得走呢!现在的瑞希,就像是背着几十斤书包的小孩儿,包里囤着一堆空白待写、错题待改的作业,没人做,那我留着这群人做什么?若是能激着大家调动工作积极性,那当然还是有工作经验的老员工用起来更好,要是都老油条惯了,也是时候大换血了。”
楚桐赞同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树根坏了,光抓叶子上的虫确实没什么用。”
“你顺道替我向后勤部捎个话,最近这阵子,茶水间除茶水咖啡外,新增夜宵和水果,供应加班员工。”
楚桐应下,知道这是苏意一贯的作风,明面上总会被误解,但私底下又替别人想很多。楚桐微微扬唇,继而看了看苏意,问道:“你牙好些了?”
不提这事,苏意几乎是要忘了这茬,可这一提起来,那些被遗忘的疼痛神经也醒了。她无奈地捂了捂脸:“拔牙了,下周还得去治疗。”
说完,她又有些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你要不猜猜我的主治医生是谁?”
都这么问了,楚桐自然明白。她安慰般拍了拍苏意的肩,道:“看来老天爷也在替你俩找机会再续前缘啊。”
苏意嗤地一笑,心下一片苦涩,末了低声道:“但愿吧。”
一墙之隔,就是间还算舒适的休息室,但对于苏意来说,有些形同虚设。一整天唯一冒出来过的那阵困意,也被她用浓到发苦的红茶压下,等她再度从工作中回神,又已经是明月高悬的时候了。
苏意捏了捏发酸的鼻梁,略略伸了个懒腰,提起小挎包关灯下楼。等电梯的间隙,安静了一下午的手机骤然响起,系统自带的铃声简单干脆,在空旷的廊道里扩散。
看见来电显示,苏意微微眯了眯眼,旋即想起老爷子前日动身前去度假,按照时差,此时他那里正是早晨。
苏意接起电话,清了清嗓,叫了声:“爷爷。”
比起她带着疲惫的嗓音,老爷子的声音就显得中气十足:“我听说,你生病了。”
仿佛就是在问一件日常工作,老爷子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挂念。苏意顺手别了别耳畔的碎发,有些好笑自己突如其来的委屈。
“牙髓炎,不怎么严重。”
电话那头稍稍停顿两秒,继而道:“你和魏承的订婚消息一经公布,短期内会有多方目光聚焦在你们身上。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这个时候,我不想见到类似‘蒋氏继承人’深夜就医的新闻。”
苏意正对着电梯里整面清澈的镜子,她看见自己笑得牵强又讽刺:“您不用担心,生病的人是苏意,和蒋舒窈没有关系。”
明明知道这句话大概算得上是拂了老爷子的逆鳞,可苏意就是抑制不住发痛的反骨,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果然,回应她的是电话*脆利落挂断的声音。
再几分钟后,楚桐父亲的消息悄悄发了过来:“窈窈,其实老爷还是担心你的,你别多想,注意身体。”
适时电梯刚好落地,苏意收起手机,还能想象到楚叔此时皱着眉头两方挂心的样子,夹在他们这一组爷孙中间,也真的是辛苦了。
离深夜还有一段时间,大路上车水马龙,还算热闹。苏意蹬着细细的高跟鞋,每走一步就是清脆一声,没来由地让人有些烦腻。算起来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安静地走在这座城市里了,不知怎么的,她就想起了以前脚踏平底鞋,步履轻快的自己,仿佛是偷来的那几年,却活得恣意万分。
没有勇气踩着这么折磨人的鞋子回酒店,苏意走到了公司大楼前的人行道边,刚打算拦出租车,只听一声喇叭响,一辆黑色低奢的玛莎拉蒂缓缓滑至跟前。
后座的玻璃窗降了一半,苏意侧头看了看,本该在大洋彼岸和董事会斗智斗勇的蒋魏承正像尊黑面神一样坐在里头。
他的助理自驾驶室下来,拉开后座的车门,对苏意说道:“小姐,请上车。”
得,省了一笔打车费,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吧。苏意难得好脾气地上了车,倒是蒋魏承的助理林郃惊了一惊。跟在这两位身边多年的人没有谁不知道,他们两个的关系完全可以用势同水火来形容。以前别说是同乘一辆车了,就是同框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林郃回到驾驶座,从后视镜悄悄看了眼后座上沉默的两人,心想,要不是自己知道内情,只怕会以为是两人坦然接受了婚约。
“要是没本事照顾好自己,就干脆回蒋家庄园接受老爷子的安排,找个门当户对的继承人嫁了,省得拔了颗牙还得连累别人长途跋涉来看望你。”
果然,蒋魏承的语气简直冷血,林郃开始自我反思,告诫自己不要再被表象迷惑。
连轴转了一天加上老爷子的那通电话,苏意的戾气几乎是在听到蒋魏承这番话后全面爆发。只不过她有个毛病,越是怒火中烧,面色越是平静。
她不屑地呵笑出声,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牙尖嘴利:“自己没本事抗衡老爷子的指令,跑来我这里耍什么威风。你不愿意来,大可以亲口对老爷子说‘不’啊。可惜,你不敢。”
有那么一瞬间,蒋魏承恨不得掐死眼前这个笑得像朵罂粟花的女人,但多年积攒的隐忍让他很快冷静下来,轻飘飘的话中藏着利刃:“怎么,怕我出现在颍川影响你和那个医学生再续前缘?哦,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医生了吧,难怪你病得这么巧。故人重逢的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意和蒋魏承的相处常态变成了互相插刀。苏意掐得自己大腿上的那块肉都快掉了,才忍住汹涌而至的愤怒。
她反常地柔和一笑,整个人的眉眼霎时温婉动人:“这么好奇?可惜你不知道什么叫爱,因为……没有人爱你。”
不就是扎心吗,谁不会啊?蒋魏承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难道她就不知道他的?
林郃感受着车内越发紧张的气氛,眼见酒店出现在视野当中,方才稍稍放下自己悬着的心。他提了些车速,而后迅速在酒店门前停了车。
不知哪里传出去的消息,酒店门前蹲守着不少媒体,看这架势,像是专门在门口蹲这两人的。
苏意暗骂一声该死,她实在是非常不乐意和蒋魏承一起出现在娱乐版面。
坐在身边的人在苏意想要阻止前打开了车门,继而端着一派少见的温和笑容,十分绅士地替她拉开了车门。
若不是顾念着最近涨势明显的股价,苏意保证她是绝对不会下车的,偏偏蒋魏承蛇打七寸。苏意觉得自己的笑看起来一定很咬牙切齿,这一不小心就触动了刚刚被拔过牙的神经,牙龈一痛,脚下的步子乱了几分,整个人作势要摔倒。
蒋魏承倒是记着现在在演戏,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余光瞥过周围端着相机在拍照的媒体,他笑得和风细雨,顺势就给了苏意一个拥抱。
他用苏意从未听过的温柔语调,分贝颇大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这样不小心,让我怎么放心回去?”
任谁看了,都道这是一幅未婚夫妻难舍难分的离别场面,可当事人苏意觉得,自己昨晚吃的火锅好像快要吐出来了。
她在暗处的手使劲推着蒋魏承,他也放开得痛快。在蒋魏承手心触碰到的温暖散去的同时,苏意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却恶劣地问了自己一句:“你就敢确信,还有人爱着你吗?”
“轰”的一声,苏意觉得自己心中筑起的那座名曰勇气的城墙坍塌了一块。她任由蒋魏承故作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她任由周围的快门声不停不歇,失魂落魄地走回酒店。
直到她回到房间,在洒着冷水的花洒前站定,她才觉得终于可以卸掉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劲儿。
难怪老爷子总夸蒋魏承是天生的商人,真狠。
苏意无力地环抱住自己蹲了下来,她隔着皮肤摸了摸缺了颗智齿的位置,然后深深埋下了头。
如意料中的那样,蒋魏承的出现给原本渐渐消下去的热度添了把火,苏意被迫又在颍川的娱乐八卦版上挂了几天。
虽然很不顺她的心,但是也算不得全是弊处。一来二去,倒是让她这个人慢慢在颍川的诸多经纪公司中有了些认知度。也不知是哪家媒体下足了功夫,竟然挖出了许多她前几年在蒋氏集团雷厉风行的举措。
一时之间,找上门寻求合作的或者还在观望中的商业伙伴,倒是多了不少。同样,瑞希上下的工作量,也随之增加。或许是预辞退名单起了激励作用,最让楚桐感觉到变化的,要数最近各部门高效率的办公状态。
起表率的当然还是掌舵人苏意,楚桐粗粗数了数,一周内,苏意竟然在办公室住了四晚,偏巧自己出差这几天没人盯着她吃饭,她整个人瘦了一圈。
她这副样子楚桐再熟悉不过,不要命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说蒋家继承人实至名归。
苏意确实劳心劳神地熬了好多天,当她看着大屏上条理清晰的规划时,总算觉得自己可以短暂地舒一口气。
楚桐从善如流地将瑞希的半年规划讲了个全,苏意抿了口清水,接过了她的话:“如各位所见,就目前而言,瑞希面临的最大问题不是资金,而是口碑。在大市场形势愈加紧迫的现在,只有快速建立起口碑,瑞希才能被更多的合作方看到。所以,我们的第一仗,不在于战线的长度,而在于战局的赢面。我希望,接下来的这些时间里,瑞希上下能够争取到川行传媒新开发的项目合作……”
她话说了一半,平躺在笔记本电脑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振动。她下意识瞄了一眼,破天荒地走了个神。
归属地为颍川的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简明扼要的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下午三点半,第一次根管治疗。”
不知怎的,苏意隐隐觉得,这条短信应该是赵禹缙发的,可她不免又想起那次糟糕的重逢,舌头顶着发疼的牙齿,打消了这种期待。
耗时较长的会议结束后,苏意早就忘记了自己还有条已读待回的信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下午即将和赵禹缙再度见面的事上。
“小桐,我下午去医院,你……有没有空,陪我去趟商场?”
楚桐抱着手臂看着方才还独当一面的女人方寸大乱的模样,有些好笑地替手忙脚乱补妆的苏意旋开了口红:“你就想想一会儿自己大张着嘴面对他的模样,你会发现其实化不化妆,穿不穿好看的衣服没什么差别。”
楚桐一针见血,苏意颓然地靠在她肩上:“你可别说了,我以为我们再见面至少能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仪态万千地出现在他面前,和他说一声‘我回来了’。”
私下楚桐对苏意就随意多了,她毫不客气地拆穿苏意的自我安慰:“起码在我的认知里,还没有哪个被单方面宣布离婚的男人,见到负心妻子能做到心如止水,除非他根本就没有爱过你。”
见眼前已经是一张放大了的苦瓜脸,楚桐略有些唏嘘地拍了拍她的肩:“不过,就你们上次那惊心动魄的重逢来看,我起码可以肯定,他没有放下你。”
即使有楚桐的安慰,可当苏意真的出现在赵禹缙的诊疗室时,还是缺了那么几分直视他的勇气。
不过好在这个男人现下大半张脸都藏在了口罩后面,苏意起码不用担心会在他脸上看到厌恶的表情。趁着赵禹缙还在给前一个病人写病历的间隙,苏意悄悄地偷看着他。
记得读书的时候,自己做笔记总是写着写着,笔记本就会随着手腕的角度发生倾斜,可赵禹缙写字,本子和字都端端正正,像极了他做事一丝不苟的风格。
患者似乎也没想到,这个医生这么认真,把病历本写得清晰又好看,不由得对赵禹缙又尊敬几分。继而她看到了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但光彩照人的苏意,不禁八卦地开口搭话道:“赵医生,您女朋友真有气质啊。”
赵禹缙抬眼睨了睨苏意,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回了句:“她不是。”
不大的诊疗室里,除了赵禹缙,另外两人神色各异,苏意心里一个“咯噔”,女患者则满脸尴尬。她刚才看着苏意走进来,熟稔地把链条包放在桌子的空位上,还以为……
苏意清晰地听到女患者走出诊疗室时长舒了一口气,可她当下心绪纷乱,好多种猜想在脑子里绕来绕去。
直到身下的治疗床抖了抖,苏意才醒了神,随手拽住了手边的衣角。这一拽力度颇大,本打算去取干净工具的赵禹缙被拽得止了步,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苏意一眼。
苏意悻悻地松了手,像是要找回场子般小声说了句:“我怕疼。”
话一说完,她恨不得反手就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苏意,你还敢再丢人一点吗?!
赵禹缙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此时在口罩下扬起了嘴角,从前被A4纸割破点皮都要号上半天的人,这会儿可不得怕嘛。
回忆令他沉醉,同时也让他清醒,因为是过去式,所以后来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他想当成臆想的存在。
等赵禹缙坐在凳子上的时候,他才回了苏意的话:“今天只是开髓,正常情况下患者不会有痛感。你还有什么疑惑,可以一起提出来。”
苏意看着他的眼睛,双眼皮还是那么令人嫉妒。
她突然就找回了自己五年前的无赖心态,问道:“上次你拔走的那颗牙齿,可以还给我吗?”
赵禹缙像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皱起了眉头。
墙上的秒针“咔哒咔哒”走了一整圈,苏意才听到他说:“已经被当作医疗废物处理了。”
苏意鼻头一酸,两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恰逢随诊护士走进来,看到这架势略有些意外,只当是苏意被治疗吓哭,好言安慰道:“你别担心,赵医生每天治疗的牙髓炎患者多达十几个,在这方面他是权威。”
苏意闭上了眼睛遏制失控的泪腺,破罐子破摔般瓮声回了句:“我只是和你们赵医生告白被拒,心里有些难过而已。”
年过三十的护士姐姐受到冲击,面上满是惊疑。赵禹缙被这熟悉的苏意式无赖弄得好气又好笑,趁她闭着眼睛的时候抽了张纸,擦去了她侧脸那滴碍眼的泪珠。
围观全程的护士姐姐觉得自己仿佛见证了一幕很了不得的事情,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目光不停在两人身上流转。最后她发现,明明以往一个开髓只要二十分钟就能搞定的赵医生,这次多用了一倍的时间。
毕竟是儿女双全的过来人,随诊护士心下多少有了些判断。她看着开髓完整个人都有些蔫儿的苏意,趁着赵禹缙走开的间隙,好心地出声安慰:“这么多年也没听说有谁和赵医生告白成功过,你……不要灰心。”
苏意咧嘴笑笑,后知后觉地有些不好意思。
护士看着她眉眼动人的笑意,道:“你看着,还挺面熟的。”
赵禹缙适时进来,护士善解人意地把空间留给了二人。
苏意心想,要是自己这个时候是醉酒状态该有多好,起码还能给脑子发热找个借口。果然只有遇上他时,饶是自己多么冷静理智,都会在他面前丢盔弃甲。
赵禹缙此时摘下了口罩,但是面上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他淡声开口:“下周做第二次治疗,一会儿你找护士约时间……”他沉默片刻,仿佛下了个决心,“苏意,要不,我给你换一个主治医生吧?”
如果苏意当下抬头,多少能在他脸上看到些类似纠结的情愫,可苏意埋头捏着手指,好一会儿才道:“我记得,你历来是个喜欢善始善终的人。”
桌上没放稳的笔终于滚落到了地上,“嘎嗒”一声,不知敲在了谁的心上。
夜深,口腔内科VIP区,只有赵禹缙的办公室还亮着盏灯,电脑上是苏意拍的片,一口端端正正的牙齿,上下各有个缺。
赵禹缙拿出口袋中的小玻璃瓶子,里头一颗被洗得白白净净的牙齿撞着瓶身声音清脆。
这是他弄掉的,她的第二颗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