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和郡主李嫣然,是我阿舅最疼爱的小女儿。前些日子才刚及笄。按旧例,我召她入宫赏赐,却恰好撞见了来陪我用膳的周玄景。
曦和郡主李嫣然,是我阿舅最疼爱的小女儿。
前些日子才刚及笄。
按旧例,我召她入宫赏赐,却恰好撞见了来陪我用膳的周玄景。
周玄景一见她便愣了神。
好半晌才开口:「阿容,她像极了年轻时的你。 」
是了。
十五岁的李嫣然,同十五岁的曲淑容模样极其相似。
一颦一笑都别无二致。
而李嫣然,不仅是模样像极了年轻时的我,就连那脾气秉性,也是分外相似。
曲家唯一的嫡小姐曲淑容,在刚及笄的年纪里,容貌更甚。挥得一手好鞭,马上英姿更是无人能敌。
可后来,我入了宫,成了周玄景唯一的皇后。
皇后德行,以温婉端庄为先。
我不能再挥舞鞭子,亦不能纵情马上。就连着笑声,也必须克制受礼,时刻谨记着身为皇后的责任。
而李嫣然不一样。
她脸上扬着明媚的笑,一举一动皆是肆意活泼,让这沉闷的深宫里多了一抹色彩。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周玄景,在那一日却失了态。
因此李嫣然入宫的第一日,周玄景就赐了她曦和郡主的封号,还允许她在宫中常住,有着自己的寝殿,可谓是无上荣宠。
最初,我只当他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会对李嫣然如此温柔。
可李嫣然不过才来宫中短短数日,周玄景便陪她狩猎骑马,陪她泛舟湖上,做着从前我同他做过的一切事情。
如今嫣然受伤,他更是这般急切冲过去,甚至不顾男女大防,亦不顾我的脸面,竟然想彻夜守在她身旁?
自欺欺人,原也是不能够了。
我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苦笑,又冲着红袖挥挥手,然后转身回了殿内。
「娘娘……」
红袖眉眼担忧,搀扶着我坐到梳妆台前,替我取下发髻上的钗环。
我瞧着镜中的自己。
容貌依旧,可眼尾细微的皱纹,却怎么也藏不住。
不像才及笄的李嫣然,脸嫩得能够掐出水,一颦一笑间,轻动飘逸,是最为年轻貌美的姑娘。
色衰而爱弛的道理,我从小就知道。
可我却不以为然。
我以为,我倾心相待的夫君,同样能够接受逐渐老去的我。
可我好像错了。
周玄景目光停留在嫣然脸上越来越久,他眼里越发看不见我。我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脸颊,依旧美艳无双,可它再也不会像十五岁时那样年轻了。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红袖,我是不是真的老了?」
或许还是不甘心。
又或是觉得,曾经相伴并肩的少年郎,不会因为其他女子的好颜色,便忘记同我的诺言。
当上皇后的第十年,我第一次做出了有违身份的事。
换上红袖的宫女衣裳,避开众人去了李嫣然的寝宫,借口皇后赏赐,来给她送些补品。
我将头埋得很低,红袖又在我面前挡着。
因此没有人瞧出端倪。
守门的宫女,还忍不住叮嘱了句:「你们放下东西,就赶紧离开。陛下还在里面陪着郡主,莫冲撞了天子。」
「规矩我们都懂,放完东西就出来。」
红袖点点头,端着药材便领着我进了李嫣然的寝宫。
房间内并没有其他人。
隔着屏风,我就能够瞧见此时坐在床榻上的周玄景。他低垂着头,此时目光正一动不动看着床上的李嫣然,满眼皆是柔情。
「嫣然貌美,同你表姐当年一模一样。」
李嫣然轻笑出声:「那不知陛下是更爱如今的表姐,还是喜欢嫣然的这副容貌呢?」
我忍不住顿住了脚步,想要听一听他的答案。
我的少年郎。
当真会对我色衰而爱弛吗?
「皇后掌管偌大后宫,早已不似当年少女模样。又是朕瞧见她,就像是看见另一个自己,索然无味。」
他说罢,慢慢低下头,伸手轻抚着李嫣然的脸颊:
「如此,嫣然可知朕的心意?」
我差点没站稳,红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她微红着眼,冲我无声摇头,又想迅速带我离开这里。
可屏风那头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陛下喜欢嫣然,嫣然欢喜不已。唯有小小心意,才能以报答。」
「哦,嫣然打算如何报答朕?」
「就像这般……」
李嫣然单手支着身子,颇为大胆地伸手抱住周玄景。而周玄景,亦没有推开她。
我别过眼,可眼中泪水却再也止不住。
原来当年情深义重。
也抵不过一朝岁月侵蚀,故色衰而爱弛。
周玄景啊周玄景。
既然做不到,又为何要轻易许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