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霜本以为村长都登门送礼谢罪了,白老三多半会服一下软,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把对方轰出了门,还连带着那些礼物一起扔了出去!
不得不说,白老三此时表现出来的硬气着实让她钦佩,尤其是双方的地位并不对等的情况下。要知道,对方可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而他白老三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农,更别提接下来会面临的更严峻的问题了。
要说明这个问题,还得介绍一下这个村子。这里名叫富裕村,隶属于兴安县,于一百三十多年前建立起来的。
当时才刚刚结束战乱,成立了新的国家,逃难的流民被要求当地安置。县太爷无法在县城里找到那么一大块地安置他们,又见他们之前都是农民,就把这片乱石云集的地划了出来,让他们自行建村,还说如果能把这块地理成良田,就给他们减少十年的税赋。
当时一共五十七户人家,大家一起携手努力,还真把这块庄稼人看了都摇头的地种出了粮食,于是县太爷就遵守了约定,减了税赋的同时,还把地契给他们了。
大家合议,为了公平起见,五十七户平均分地,不按男丁人数来分,因为他们的女眷在垦荒的时候也出了不少力,不该被忽略。
到现在,已经经历了四五代人了,虽然大家还在维持着表面上的友好,但是很多人已经开始对这个规则感到不满了。
理由很简单,某家儿子多,也是这么多地,某家连个儿子都没有,也是这么多地,他们觉得不公平。“我们家儿子多,到时候都分了家,地不就越分越少了?”他们如是说。
在这种生产力低下的冷兵器时代,男性在体能上的优点就体现出来了。别的不说,村长家一共五个弟兄,他自己还有两个儿子,每个弟兄至少也有一个儿子,一共十来个壮劳力。这是一个大家族,村里几乎没人敢违逆他们。
“马上就要开春了,村里会根据今年留下来种地的人家把地再分一遍。咱们村每五年都会这样分一次,也是为了在谁家离开后不要让地荒下来,这本是好意,可是今年对咱们家尤为不利啊!”白老三说着,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即便是白老三不说,白如霜也明白他说的不利指的是什么。白老三刚刚那样对村长,多半会被公报私仇。再加上他们家确实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了,也是非常合适的开刀对象。但是白如霜并不想批评他为了维护她而勉强挤出来的硬气。
然而她不得不考虑一个现实问题。如果分到的地太少甚至没有的话,别说让她开始改造计划了,就连温饱都成问题,这是个必须要争的关键点。
凝眉思索了片刻,白如霜抬起头,笑盈盈地看着白老三,宽慰道:“爹,您也别太担心,先看看他们到底打算怎么做,我们再来商量对策。”
白老三叹了口气:“也是,要是他们真敢这么对咱家,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话是这么说,白如霜也知道他没什么法子,毕竟对面可是十来个青壮劳力,一人一拳他白老三就能踏进棺材了,更别提反击了,眼下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三日后,村长把各家的当家都喊到了村堂,开始了这场会议。
跟别的村不一样,人家大多自古聚居在一起,由族人形成的村落,所以村里有什么大事都会聚集在宗祠一类的地方,但是富贵村当初是由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流民组成的,村里五十七户人家姓氏几乎都不相同,于是他们没管这里叫宗祠,而是称其为村堂。
白老三跟其他人家的当家一起进了村堂开会,把他送过去的白如霜没有回家,而是悄悄摸到了村堂后面,蹲在了一扇窗户底下。
村堂依山而建,那扇窗户位于大堂偏左的位置,对着被削平的山壁,只留下了一人宽的缝隙,所以常年不开,也没人出没,这给了白如霜偷听的好机会。
“咳咳!”屋内传来的这道装模作样的咳嗽声显然就是村长的。“今天叫大家伙来,主要是为了村里的地再分配的事。”
顿了顿,见下面的人没什么反应,他又说道:“老张家的大牛继承了他师傅的豆腐坊,把老张接到县城里去了,所以他家的地就空下来了,你们……谁家需要?”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一道声音从稍远处传来:“村长,我家老二都快要娶媳妇了,媒都说好了,总不能让他跟老大分一块地吧?这一块地也养不活三家啊!”
村长再开口时,语气显然带着几分欢快:“那既然如此,江大山,老张家的地就给你了,你合着自己家那块地再分分,两块地分三份还是可以的嘛!大家觉得如何?”
底下一片寂静,倒是蹲在窗下的白如霜冷笑了一下。这江大山不就是村长的大哥吗?他开口要地,谁敢反对?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其他的地就按照之前的分配好了!”村长见没人吭声,很爽快地做出了决定。
白如霜一愣,侧过头看了看那扇窗户,有些纳闷了。他居然没提到要割白家的地?这么好心的吗?
就在此时,一道有些不满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等等!村长,我有意见!”
“江大海?你有什么意见?”村长的声音显然带了点装出来的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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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你倒是把张家的地给了大哥,我家儿子也差不多该说媒了,难道他就没资格分地了?你也知道,每家每户的地,就这么大,给儿子分了就少了,不分又不合适,我家就活该挨穷吗?”江大海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你说这是怎么办嘛!总不能你跟江大山一起分老张家的地?他家可是两个儿子啊!”村长用略带为难的语气说道。
江大海毫不犹豫道:“这难道不好办吗?咱么村不是有一户人家就一个劳动力还占着这么大块地呢,让他吐出来一些不就好了?”
哦嚯!原来在这儿等着呢?白如霜轻轻地哼了一声。这江大海正是村长的二弟,村长排行老二,他们家几个兄弟的名字叫什么山川河海湖,倒是大气,就是干的这些事非常不地道!
他说的是谁,明白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也难怪白老三忍不住发声了:“江老四你什么意思?你是想从我老白家抢地吗?”
村长见状,赶紧打起了圆场:“哎呀呀,白老三你别紧张嘛!老四你也真是的,村里的地按户分不按人头分,这不是祖制吗?人家白老三还留在村里呢,又不跟老张头他们家一样搬到县城去了,哪儿能动呢?”
白如霜一听,眼睛都瞪大了。开玩笑的吧?这村长居然唱红脸了?天要下红雨了?
“村长,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你也知道我们每家每户的地都是一个人耕嫌多两个人耕嫌少的,他家就剩下他一个劳动力了,他留着也没办法物尽其用啊!”这江大海说起话来还头头是道了,感觉像是读过一阵书。
白老三一听,马上不愿意了:“你说的这都什么话!什么叫就剩我一个了?我闺女被你吃了?”
“那你家的也是个闺女,终归要嫁人的,现在也十五六了,你还能留得了几年?”江大海的话越说语气越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