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两人相顾无言。
皇帝松开钳住宁桃桃的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如说说为何闺阁待嫁的姑娘,会出现在此处?”
宁桃桃正要狡辩,就听屋里传来一阵咳嗽,皇帝拉她进了屋,让端药小子守在门口。
昏暗的烛光里,榻上的男子转过头来,眼波流转,顾盼生姿,一缕黑丝垂在胸前,薄唇轻抿,面上因咳嗽而晕着一团艳色。
“……你就是我那未婚的夫君?”宁桃桃一双杏眼都放在男子身上,“可是传言不是说谢小将军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传言未必如实,”谢阳往上提了提身子,好让自己端正些。
“你还未说为何你会在此处。”皇帝笑道。
宁桃桃脸上一热,“我来看看我夫君,有何不可,”接着她倒打一耙,“反倒是皇帝哥哥偷摸的出来,不知姨母可曾知晓。”
她口中的姨母正是当今太后,她是忠佑侯夫人的二姐,宁桃桃当唤一声姨母。
“按例,婚前男女是不能相见的。”皇帝刚要反驳,但察觉到宁桃桃话语中的威胁,他话头一转,“但妹妹思夫心切,也是可以理解的。”
宁桃桃本想着谢小将军昏迷不醒,便乘此机会来看看是生是死,不曾想遇上了皇帝。
他大半夜来找将军,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本想再问问皇帝,但谢阳脸色苍白,实在无法再支撑下去,他们只好离开。
谢阳执意要送,到了门口,宁桃桃欲言又止,最终心一横,脱口而出,
“你……保重身子,不要让我新婚夜做了寡妇。”
轿子上到一半的皇帝,听到她的话差点摔下来。
“宁小姐放心,”又是一声咳嗽,谢阳坐在轮椅上,双眸满含笑意,配上那颗泪痣别有一番风情。
说着,他安排侍从王兴护送宁桃桃回府,随后便被护卫推着回去了。
皇帝上撩车帘,再次敲打着宁桃桃,警告她不要将今晚的见闻透露出去。
说罢便吩咐车夫驾着马车离开,马蹄得得敲击地面,溅起阵阵沙雾,扑了宁桃桃一脸。
“宁小姐,咱走吧。”王兴轻声道。
临近侯王府,宁桃桃便让他离开。
王兴担心发生意外,面上答应,实际偷偷跟在身后。
然后就看到大名鼎鼎的侯府千金,钻了狗洞。
“……”
宁桃桃刚爬过去,淅淅索索的声音把一旁快睡过去的如意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拉出来,拍拍身上的碎草,回到院子,却发现仆从全跪着。
宁桃桃一惊,来不及转身,就听见亲娘咬牙切齿怒道:“还想跑?”
识时务者为俊杰,宁桃桃干脆跪下。
夫人冷哼一声,“如意,你就是这样看好小姐?”
“娘亲,”宁桃桃跪着向前挪了几步,“是我逼着如意放我走的。”
夫人不置可否,吩咐身旁的丹荷:“掌嘴!”
丹荷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整个侯王府中只唯夫人为命,如意被两名小子架着,几巴掌下去脸肿的跟个五彩斑斓的寿桃一样,五官都显得小了些。
宁桃桃急了,直接扑过去,如意从小伺候她,两人不仅是单纯的主仆关系,还有姐妹情谊。
“娘!我真想干什么,一个侍女如何能管住我!”
夫人抬手示意,丹荷又回到她身后。
“再过几日你就要嫁为人妇,还这么不守规矩,”夫人顿了顿,“明天会有宫里的嬷嬷来教导你,你好好学着。”
宁桃桃抱着如意乖巧的答应,不敢再造次。
“知贞洁,懂廉耻。”
“说话要过脑子,不可恶语伤人。”
蔡嬷嬷是太后身边的人,除了服侍太后,也是几位公主的教导嬷嬷,由此看来太后也是极宠爱宁桃桃的。
嬷嬷让人搬上屏风,宫女和侍从拿着一男一女人偶躲在屏风后,演起了皮影戏。
两个人影在嬷嬷的指示下动作着,屏风后的人也随着发出暧昧的声音。
“够了!”宁桃桃眼观鼻,鼻观心,呵住了这荒唐的场景,忙安排如意赶紧将人送走。
她嫁的是个残废,能不能有子嗣都难说,哪里还学这些!
嬷嬷连着来了几日,宁桃桃天天学女红,给自己缝婚帕,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愣是把自己的手指戳成了马蜂窝。
她随手将针线放在竹篮里,走到桌边,上面摊着几副人物画像,想了想,将之放入自己的嫁妆中。
成亲当日,十里红妆,满城皆庆,喜乐一阵接一阵的奏。
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接踵,个个伸长了脖子去看这浩荡的婚礼。
圣上的恩宠滔天,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特批准骠骑将军的两千铁骑兵进京恭贺新婚。
浩浩荡荡的军队从城门走来,前往侯王府接亲。
接到新娘子后,铁骑兵带着绕了京城一圈,赚够了眼球方才来到将军府。
红锦的地毯早就铺好,如意撩开帘子,搀扶着宁桃桃下了婚车,听着喜乐,她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涩。
往后便是人妇,事事以夫家为先。
咕噜咕噜的声音传来,一只宽厚的手握住了宁桃桃。
一阵微风吹过,将她的盖头吹起一小块,借着这空隙,宁桃桃看到身旁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他一袭绯衣,看着他满脸笑意冲着宾客道谢,想来是这几日养的不错。
拜完天地祖宗,宁桃桃在调笑声中被送去新房。
谢阳陪着她来到新房,身后几个相好的公子哥还想着要闹洞房,被谢阳寻了理由拒绝,但还是免不得被人拉去喝酒。
宁桃桃独自坐在榻上,待到谢阳一身酒气回来时,她已经昏昏欲睡,还是被如意揪了一把才苏醒。
谢阳拿过盘中的喜秤,掀开盖头,就看到女子肤若凝脂,眼含春水清波流盼,朱唇绛脂匀,一双杏眼对上他,摄人心魂。
一旁的老婆子端来酒,二人合饮,火红的烛光照在身上,气氛变得灼烈。
“咔嚓。”
老婆子剪下两人的一缕头发,用红布包着装在锦包里,放在了枕头下。
“少爷,少夫人,”老婆子行了个礼,带着其余人离开。
等众人走后,二人送了一口气。
宁桃桃立刻冲到桌边开始吃糕点。
她从昨晚开始被要求禁食,自从得知要嫁给谢阳,她就饿了好几顿了。
谢阳推着轮椅,指着角落的箱子,“夫人,这是什么?”
宁桃桃呛到,这,这改口也太快了吧。
谢阳连忙给她倒茶。
“那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宁桃桃把箱子拖过来,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抱在桌上。
“我娘说里面的东西今晚用得着。”
她边说边把上面的几副画像拿到一旁,直接去拿最下面的卷轴。
但是不料谢阳已经把上面的画像展开。
第一幅是柳家的嫡长子,模样清俊,家中太平,为人周正。
第二幅是群主娘娘家的侄子,前不久刚考取了功名,前途不可限量。
第三幅……
谢阳笑意骤停,眉眼冷淡如霜。
“夫人,这是何意?”
宁桃桃暗叫不好,正想寻个借口,就看到谢阳坐在轮椅上紧握的双手。
“先前听说你生死不明,太后姨母答应若是你……”
宁桃桃偏过头,到底还是感觉羞耻。
“若是你熬不过,便再给我寻个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