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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他们三人的第一次相遇。也因为这一次相遇,注定了他们三个人的命运要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直到很多年后,每当叶紫妍想起那一晚还不胜唏嘘。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那时的叶紫妍才十七岁。

十七岁,是一个年少轻狂的年纪,也是一个满怀着憧憬的年纪。虽然她是魔教首领的女儿,是白道人眼中的魔女,但她却从未因此而憎恨过白道。

她向往无忧无虑的生活,想找一个自己心爱的人,与他一起结伴江湖,畅游天下。

终于有一天,她逃出了管制其极严厉的澜雨庄,独自一人闯荡江湖。但谁也没有预料到她会遇上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月光皎洁如雪,但沐浴在月色之中的那个人却让人觉得他比白雪更神圣,就仿若误降人世的神祗。

萧远——这个几乎被江湖神化的男子,据说他有着天底下最英俊的相貌,有着世间最宽广的胸襟和气度……他白衣翩翩,玉树临风,俊逸出尘,他是众多江湖女子心中的梦。

当然——她也不例外。

而眼前的萧远比传说中的更为优秀,更让人心折。

“你终于出现了么?”谢临冷冷地注视着萧远。

月色下两名同样出色的男子几乎晕眩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睛。如果说萧远是温暖的三月春风,那谢临却是另一个极端。在他的眼里根本就看不到丝毫的暖意,就像是万年冰山的寒雪,冷酷,却又带着嘲弄与轻蔑。

叶紫妍永远记得这一刻谢临看萧远的眼神。

那双狭长而略显邪魅的眼睛很冷,很淡漠,懒散之中却又逼出了些许令人无法理解的锐利光芒。

他恨萧远。

极深极沉的恨。

叶紫妍忽然间好奇起来,像萧远这样优秀的男子竟也会有人恨他么?

四下里的沉默一片,群雄也主动自觉得向后退了三步,让出了一块空地,就好像萧远的出现可以帮他们解决任何问题。

“萧公子。”独孤傲对着萧远抱了抱拳,眼底满是敬畏之色。

萧远虽然才十八岁,却已是名满江湖,威望仅次于他爹萧静行之下。

“谢临勾结澜雨庄的妖女,残杀我同盟道友一十九人。”

独孤傲的说法,让叶紫妍不由又瞪圆了眼:“喂,你哪知眼睛看到我跟谢临勾结,杀了你们的同盟道友了?”

独孤傲冷笑一声,正欲开口,却见萧远微一举手,阻止了他。

萧远面含微笑,看向叶紫妍,眼眸之中并无半点轻蔑鄙视之意,那种清澈温和的目光让叶紫妍又心生了几分好感。

“独孤掌门,这次的事确实与谢临无关。”

独孤傲闻言一惊。

萧远淡淡地向后看了一眼:“陈少侠,麻烦你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明。”

萧远不远的身后,缓缓走了一名年轻男子。这时众人才发现萧远的身后原来还跟着另一个人。

萧远实在太过优秀,很容易让人忽略站在他身边或身后的人。

那名男子年约二十三四,虽是面目清秀,但双眼之中却暗藏着浓烈的杀意。他一看见谢临竟恶狠狠地就要扑上去。

“谢临,我要杀了你。”

那一声厉喝,就仿若人间炼狱爬出的恶鬼,几乎要将谢临生吞活剥下去。

萧远伸手轻轻一拦,拦住了那名男子。

“陈少侠,不要一错再错。”他的声音依旧淡定温和,并没有半分责备,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奈。

“我哪里有错?”男子眦目欲裂,“谢临杀了我爹,我不该找他报仇么?”

“但你不该牵连无辜。”萧远温和目光似乎染上一丝淡淡的犀利。

男子原本腾天的气焰顿时退了三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萧远所说何意?他们都认得,这名男子是飞洪帮帮主陈正南的儿子陈绍。

江湖传言,七日前,陈正南血战谢临,最终落败身亡。

萧远淡淡看了谢临一眼,见他正环胸抱剑冷漠地观望,唇角微挑,似乎在看戏一般。

“陈少侠,令尊之死固然与谢临有关,但你不该将这一十九条人命栽赃到谢临头上,借江湖群之手杀了谢临。”

群雄哗然,独孤傲更是大惊失色,不敢置信地看向萧远。

“萧公子,你说什么?”

萧远轻叹:“三日前,我接到密报,同盟之中有人向毒王轩辕不破求取‘一线穿’之毒。而这个人,就是飞洪帮帮主的儿子陈绍。”

话说到此处,众人也已经明白了。

原来这十九条人命竟是死于陈绍之手。

“陈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独孤傲怒目圆睁。

陈绍满目通红地狠狠盯着谢临:“为什么?你们竟问我为什么?我爹惨死于谢临剑下,为了告慰我爹在天之灵,我一定要将谢临碎尸万段。但以我的武功根本连谢临的衣角都碰不到,为了报仇,我只有让群雄群起而攻之才有胜算。”

他话音方落,忽然一声惨叫,满嘴是血——陈绍一口牙竟被活生生打了下来。

叶紫妍低呼一声,掩住了双唇。

叶紫妍不由回头看了谢临一眼,只见他把玩着手中的几朵血色残梅,低低冷冷地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之士都吵的很。我没耐性跟你们耗下去了。”

他竟用这梅花瓣打落了陈绍满嘴的牙么?

叶紫妍惊奇地瞪大眼,研究起谢临的手。

红梅映衬之下,那双手虽然微显苍白,却修长而漂亮,让她都忍不住为之嫉妒起来。

“谢临,你不要欺人太盛。”萧远还未开口,独孤傲却已是怒了。

谢临仿若未闻,只是抬头看向萧远,一字字淡淡地道:“我不想再浪费时间。”

萧远轻笑,向前走了两步:“请出招。”

独孤傲等人见状,只能向后退去,让出地方给萧远和谢临比试。

四周虽然一片沉寂,却是杀机隐现,叶紫妍微蹙了蹙眉峰,正想离开,忽然一道人影从萧远身后直扑了出来。

是陈绍。

“谢临,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随着那声厉喝,陈绍一扬手,将一把蓝色的药粉撒向谢临命门。

空气中顿时传来一股异香,那样熟悉的香味让叶紫妍心中一沉。

“小心,这是蓝溟香。”

她想也未想,便拦在了谢临面前。右掌一翻,一把白色的粉末随之撒出,在半空中迎上那蓝色的药粉。

空气里奇异地燃起暗蓝的火焰,紧接着“嗞嗞”几声,那蓝色与白色的粉末全在半空中化成了灰烬。

群雄不由松了口气。蓝溟香剧毒无比,只要被那粉末沾上少许,至少会被折磨上七七四十九日才会咽气。

危机暂除,叶紫妍也不由放下了一颗紧提的心,然而脚下却是微微一晃。身后,一双略显冰冷的手扶住了她的腰身。

“多管闲事。”

那冰冰冷冷的四个字让叶紫妍哭笑不得,自己还真是枉当好人了。

“那能不能麻烦你扶到梅花树下坐好?”叶紫妍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很低,没有过多的起伏波动。

谢临扶着叶紫妍后腰的手微微一紧。

此时萧远已然制住了陈绍,向来温和的他眼中也现出了怒意。

“陈绍,我们正道中人岂可暗箭伤人?”

陈绍功败垂成,悲愤大笑:“萧远,我明里暗里都斗不过他,不暗箭伤人,你又让我如何杀了他?”

萧远不由微微一窒。

谢临扶着叶紫妍在梅花树下坐好,一步步走向陈绍。

“叮”的一声,月光下华光流转,长剑已然出鞘,一剑指向陈绍咽喉。

“起来,我可以了了你的心愿。”

剑锋上的冷芒映出了一双黑沉不见底的眼眸,萧远已然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隐藏的杀意。

“谢临——”萧远正欲阻止,陈绍却站了起来。

“好。”陈绍满目怨恨交织,眉宇间却奇异地泛起一抹蓝黑之色,“谢临,就算我今天死在你的手上,我也要跟你同归于尽。”他一把推开了萧远,朝谢临直扑而上。

谢临黑眸掠过一丝寒光,陈绍还未近身,剑光扬起的那一刹那,已然一剑贯穿了陈绍的心房。

那一剑太快,就连萧远也来不及阻止。

谢临分明就是想一剑杀了陈绍,根本不留余地。

陈绍一手握住贯穿胸口的长剑,双目暴突,满是不甘与怨恨。

谢临唇角一挑,牵出一抹冷笑。紧接着右手再猛地向前一送,竟硬生生将陈绍连人带剑逼至丛林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剑气所到之处,树木皆拦腰折断。

萧远已然出手,一掌朝谢临疾拍而去。

谢临却是猛地收剑,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倒转剑尖,以剑柄撞向陈绍胸口,令他跌入断树丛中,然后回身接住了萧远这一掌。

“嘭”的一声,二人各自退了三步。

独孤傲等人目中露出了惊骇之色,谢临的武功竟已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了么?但他的手段也太狠辣了一些。

陈绍的尸身已被无数断树所掩,要想找出他的尸体怕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谢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萧远目中已露出了一丝冷意。

雪色的月光下,谢临的脸色很苍白,但那狭长的黑眸却闪烁着冷冷的嘲弄之色。

“他该死。”手腕一翻,他收剑回鞘。

萧远身后的众人已是按捺不住了。

“这个人简直就是狂心病狂,萧公子杀了他——以告慰各武林同道在天之灵——”

“不错,杀了他,再将他五马分尸。”

“挫骨扬灰。”

……

谢临冷然环视了众人一眼:“要杀我你们自己大可站出来。”

这一句话顿时让群雄噤若寒蝉。

“怎么?不敢么?”谢临大笑了起来,“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正道之士,白道同盟么?”

“谢临,你别以为谁都怕了你——”独孤傲再也无法强忍下去,冲了出来,却被萧远拦住。

“萧公子!”

萧远望向谢临,那目光清澈似乎要将谢临看透一般。

“等一下。”开口的,并不是萧远,而是刚才一直坐在梅花树下的叶紫妍。众人调转目光望向她,只见她正伸出右手在旁摸索着,好不容易才碰到树背,然后支撑着站了起来。

萧远怔住了。

“姑娘,你的眼睛——”那双朗若皓月的黑眸此刻竟已是毫无焦距地盯着某一处。

叶紫妍轻轻扬唇一笑,依旧眉眼弯弯的模样:“是啊,我看不见了。所以你们应该要感激谢临才对。”

“姑娘这话何意?”萧远不解。

“大家应该都知道蓝溟香粉末细微,遇风便散。刚才我虽然用白秦散化解了毒性,但还是让一些药粉撒入了眼睛里,幸好我从小研究毒物,抗毒性比一般人好,才勉强制住了毒性。刚才陈绍撒出蓝溟香时,自己也早就中毒了,现在只要谁碰了他,都会沾上剧毒。”她说着,凭着自己的感觉望向谢临所站的方向,“谢临刚才这么做,其实——”她话音未落,忽然咽间一麻,竟已是不能出声。

“多事。”谢临轻嗤了一声,拦在了叶紫妍面前。

“萧远,你我一战势在必行。”

萧远低低一叹:“恕萧远无法从命。”

谢临微怔了怔。

萧远越过谢临的肩头看了眼已被谢临点住穴道的叶紫妍:“这位姑娘身中蓝溟香之毒,所以当务之急是救人。”

谢临正欲开口,却被萧远阻拦。

“谢公子,她身中蓝溟香之毒皆因你我之故,难道你可以就这样袖手旁观么?”谢临冷笑,“她的死活与我无关。我只在乎你我这一战。”

萧远微低眼眉,“蓝溟香一日不解,萧远便一日不会出战。”

谢临眸光一寒,迸出了几丝杀气,手中剑光一扬,竟已直刺萧远咽喉。

“萧公子!”独孤傲等人惊呼。

然而,锋利的剑尖在离萧远咽喉寸处停了下来。

谢临冷冷凝视了萧远半晌,利落地收剑回鞘。

“好。等她解了蓝溟香,我们再一决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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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日,叶紫妍还时常在想,如果当日谢临没有收回那一剑,如果当日谢临与萧远立即一决生死,那么,后来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

可上苍就是同所有的人开了一次很大的玩笑。

谢临那一剑的收回,改变了他自己的命运,也改变了叶紫妍和萧远的命运。

看着安静躺在床榻上,几乎毫无生命气息的谢临,叶紫妍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苍白到近乎透明,焚炎之毒已走入了心脉,虽然她勉强将之镇压了下来,但依旧没能唤醒他。

他就那样安静地沉睡着,一动不动,虚弱地仿佛下一刻就会停止呼吸。

“谢临,你一定要支撑下去,也一定要醒过来,因为我真的很多很多话要跟你说,只要你想听,我会全部告诉你的。”

五年前,当他伤心离去之时,她没有告诉他,而五年后的今天,她已不确定他会不会听她所言了。

因为误会已经根深蒂固,她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挽回。

叶紫妍的唇角扬起了一丝苦涩的笑,伸出手,她紧紧地握住了谢临那只冰冷彻骨的手。

“你放心,既然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那我,就一定会为你保住沧风楼,无论要付出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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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不到三日的时间,沧风楼楼主谢临重伤昏迷的消息,竟传遍了整个江湖。然而,更令人惊惶的却是,白道同盟各大掌门竟纷纷不约而同身中剧毒,甚至收到恐吓信,若是前往沧风楼,助沧风楼渡过这一次危机,便会立即毒发身亡。

立时,江湖中暗潮汹涌,各门各派皆自保家门,置身事外,事情发展到后来,竟接连有七个门派宣布要退出白道同盟,与沧风楼断绝一切往来,甚至在暗中布署着一举攻破沧风楼,摧毁这个江湖中不败的神话与权威。

沧风楼原本发出武林贴,要招各同盟共商讨伐叛徒之事。但武林贴发出之后,真正诚心来到沧风楼,二十八个同盟门派竟只来了八个。到了第七日,沧风楼律堂堂主苍云接到密报,就连原本已经降服的魔教,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一切就仿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这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策划。只是不知这幕后的黑手,究竟是魔教还是白道中的有心人?

苍云不禁忧心忡忡。虽然叶紫妍目前还留在沧风楼,甚至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谢临,但苍云不得不对叶紫妍产生疑心。

婚礼的当天,苍云就已看出这个新婚的楼主夫人与谢临之间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毕竟,叶紫妍是魔教盟主叶剑澜的女儿,而叶剑澜是因为输给了谢临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联姻协议。

叶剑澜是个极其高傲的人,在他的眼中,尊严几乎胜过了一切。与魔教的最后一战,谢临将叶剑澜逼至绝路,提出联姻之时,当时叶剑澜并不妥协,甚至要与谢临同归于尽,后来不知又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那个时候苍云就曾提醒过谢临,但谢临只是轻而嘲讽的一笑,执意地撤兵退回。苍云知道谢临每做一件事都有他自己的理由,这世上可能没有人可以真正猜得透谢临究竟在想什么?

就像黑白两道一战,谢临分明已经胜券在握,却无故退兵,提出黑白同盟……婚礼之上,他明知酒中有毒,也照饮不误……好不容易将原本嫌疑最大的萧远请进了沧风楼,他却为了救萧远而使毒入心脉,几乎赔上一条性命……

谢临——真是一个让人永远也无法摸透的人。苍云很担心,若是谢临熬不过这一关,沧风楼会变成什么样子,江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站在律堂门外,苍云一直在焦虑不安地等待,希望派出去的弟子能带回一个好消息。

如今的沧风楼表面上由四大堂主共同执掌。但除了他和风堂堂主商洛外,另两堂的堂主根本就不见踪影。

影堂堂主紫月是个极其冷漠的人,整个沧风楼除了谢临无人可以命令她,也无人可以要求她做任何事。所以,只要谢临没有命令,她一般都不会出现在沧风楼。沧风楼是生是死都与她无关。

而赤堂堂主冷鸿风更是常年不在沧风楼,苍云来到沧风楼这么久,也从未见过冷鸿风一次,只知道他手中掌握着沧风楼最精锐的杀手精英。冷鸿风是上一任楼主萧静行最信任的人,但他却与谢临不合,若不是萧静行的命令,也许冷鸿风早已离开了沧风楼。

传闻中,冷鸿风是个极其狂傲,但脾气也极其暴躁的人,据说,他曾经与谢临发生过冲突,甚至差一点就死在了谢临的手上。他与谢临之间的恩怨间隙并不是三言两语便可以说得清,但谢临却从未削过冷鸿风的一分权力,甚至让风堂堂主商洛拔出大量款项,让他不断扩充着自己的杀手组织。

沧风楼中早已暗中流言四起,冷鸿风几乎可以说就是另一个沧风楼楼主,只要他一声令下,他手上的那些精英倾刻便可以将沧风楼摧毁。

谢临可以说在自己的身边养了一头沉睡的狮子,当这头狮子觉醒,他的凶猛程度不亚于叶剑澜。

但谢临入主沧风楼这么久以后,竟也过得相安无事,甚至在沧风楼连合白道同盟攻打魔教的时候,冷鸿风也派出了手中的精英部队,这也可以说是扭转战局的关键之一。

沧风楼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谢临也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苍云此刻已无暇去顾及这些秘密的背后究竟掩藏着多少故事,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他所派出的弟子是否可以找到冷鸿风,并让他回来主持大局。

如今的沧风楼确实需要一个能主持大局的人。

他苍云虽名为律堂堂主,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谢临那风雷厉行的手段,而且入沧风楼的日子也不长,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威望。而商洛……商洛也是一个让苍云看不透的人,他的脸上永远都带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的目光看似温和,却总能在无形中就把人心给看透了。在苍云的眼里,商洛是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会把问题全部四两拔千斤地全部推出来,一个意见不提,一个想法也不泄露,只是微笑地看着自己,也许,那并不是明哲保身……苍云总觉得商洛眼中不经意所泄露出来的犀利,像刀锋,让人微微感到心寒。

苍云长长叹了一口气,现在的沧风楼真如一盘散沙。如果谢临醒来看到这样的情形,他又会怎么做呢?

“堂主。”身后忽响起了自己的心腹弟子林子恒的禀报声。

苍云惊喜地回头,“如何?”

林子恒轻摇了摇头,“属下无能,找不到冷堂主。”

苍云微微有些失望,不过,这也是在他预料之中了。冷鸿风带着那些沧风楼的精英藏身在哪里,也许这世上只有谢临一个人知道。

“苍云堂主。”

不远处忽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竟是叶紫妍。

苍云转过头,看着夜幕中那静雅温文的紫衣女子朝自己走来,她的身后,还跟着另一名白衣男子——萧远。

星光虽有些黯淡,却无法掩饰那两个人的光芒,就连苍云也有些微微失神,觉得他们二人是这世上最天造地设的一对。

猛然惊觉了自己的这种想法对不起谢临,苍云连忙收起心神,朝叶紫妍微拱了拱手,恭敬地道:“夫人。”

叶紫妍淡雅一笑,举手投足之间竟也隐有大家风范。

“苍云堂主不必多礼,如今沧风楼面临危机,叶紫妍只希望可以助沧风楼一臂之力。”

苍云还未答话,他身后的林子恒忽然冷哼了一声:“你这魔女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子恒——还不退下?”苍云一声冷喝,林子恒不甘愿地收口,转身退去。

“夫人,子恒年少,不知轻重——”

叶紫妍轻摇了摇头,目光中并没有丝毫责备之意,“我知道,我爹此刻正在暗中布兵,准备反攻沧风楼。沧风楼的子弟对我有所怨言,那也是人之常情。”

苍云微微一惊,他没料到叶紫妍竟会如此坦承地在他面前道出一切。他抬头深深望进叶紫妍的眼里,似想从里面看出些端倪,“那不知夫人要如何抉择?”

叶紫妍淡定一笑,“若是叶紫妍说,会选择同沧风楼共存亡,不知苍云堂主信不信?”

苍云闻言不由一窒,看来叶紫妍早已知道自己也对她起了疑心。从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看出任何一丝异样,苍云微低下了头,“既然夫人选择与沧风楼共存亡,那苍云当然选择相信夫人。”

“有苍云堂主这句话,我也放心了。澜雨庄那方面,我自有办法。请苍云堂主给我三天的时间,我现在立刻动身前往澜雨庄一趟。”

“好。”苍云虽迟疑了下,但依旧点了点头。

“那谢临就有劳堂主了。”

苍云目送着叶紫妍和萧远离开,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黑暗里似有人影一闪,看那身形,竟像是商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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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房内,灯火摇曳。叶紫妍为还有昏迷中的谢临轻轻盖上了滑落的锦被,眼底掠过一丝复杂担忧之色。

谢临的脉相已近平稳,虽然还很虚弱,但焚炎之毒已压制住,照理说谢临应该醒了,可是他这一昏睡,竟就这样昏睡了四天四夜,一点也没有清醒的迹象。

难道是她压制住焚炎之毒的时候,哪里出错了么?

轻叹了口气,她站起了身,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萧远,“萧大哥,可否帮我一个忙?”

萧远微笑,“紫妍,你有事要我帮忙,尽管说便是。但你应该知道,我也有我的原则。五年前,萧家即已退出了沧风楼,就不会再插手管沧风楼的事。”

叶紫妍看着那抹熟悉的笑容,不由苦笑,“这世上果然没有能瞒得了萧大哥的事。”她还未说,萧远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要求。

“萧大哥,如今沧风楼危在旦夕,也许只有你才可以力挽狂澜。以萧大哥在江湖中的威望,若是你出面——”

萧远淡淡地打断了叶紫妍的话,“紫妍,你应该有所听闻吧?夺位大会上谢临要我爹发下重誓,萧家再也不能插手沧风楼之事。更何况,现在各大掌门皆身中奇毒,我想,就算是我去,也不一定会请得动他们。”

“我知道。”叶紫妍轻叹,“我并不是想强人所难,但我实在不想,他醒来之后,却发现沧风楼已经——”叶紫妍话语一顿,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我必须要为他做一些事。”

萧远凝视着叶紫妍,沉沉一叹,“好。我可以破例一次,助沧风楼一臂之力,毕竟这件事也牵扯到我。但萧家不会正面干预。”

“多谢萧大哥。”叶紫妍面上不由一喜,“那我立即启程赶往澜雨庄。”话落,她拿出一个药瓶,递给萧远,“这瓶子里装的是百花玉露丸,无论是什么毒药,此药都可以暂时压住毒性。”

只有在这时候,萧远才从叶紫妍脸上看到了昔日熟悉的神色,“紫妍,你真的变了很多。”

叶紫妍一怔,唇角却扬起一抹轻笑,有些落寞,“萧大哥,人总是会变的,不是么?”

萧远轻摇了摇头,收回几乎冲口而出的话语,扯开了话题,“那我们事不宜迟,各自动身启程,不过,紫妍,你千万要小心。”

“放心吧,萧大哥,我会小心防范,你路上也要小心。”

萧远微一点头,便转身离去。

叶紫妍目送着他的背景在夜幕下渐渐消失,才回过头,轻轻走到床边坐下。凝视着床上那张苍白的睡颜,她轻叹了口气,“我希望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为谢临轻拭去额际莫明渗出的冷汗,她最后看了谢临一眼,便起身离去。走得匆忙的她并没有看到,身后原本昏迷不醒的谢临,已慢慢睁开了眼睛。

凝望着那道熟悉而刻骨铭心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谢临苍白的唇角扬起一抹冷而自嘲的轻笑。

强撑起身子,他翻身下床,但还未走出两步,全身已被冷汗浸透。微微喘息着,他在桌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将里面的药全数倒进嘴里,然后闭目默运功力。

不到片刻的功夫,他脸上的苍白尽退,颊间终于恢复了一丝红润。

“紫月。”忽然,他低低地轻唤声。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了进来,拱手而立,“公子。”

“事情可办妥了?”谢临睁开了眼,狭长的眼眸隐隐闪烁着一抹刀锋般犀利的光芒。

紫月淡淡地回道:“一切都照着公子的计划行事。”

“好。”谢临唇角微挑,眼底掠过赞赏,“继续依计划行事,不得有误。”

“是。”紫月微躬了躬身,正要退下,面具下的冰冷眼眸却淡淡扫过了那个早已空荡荡的白玉瓷瓶。微掀了掀唇,她最终什么都没说,便转身没入黑暗之中,隐去了身形。

谢临站了起来,望向叶紫妍刚才离去的方向,眼眸之中光芒闪烁,莫测而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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