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牙盯着虚空发呆，许飏坐回床边，一丝不苟的帮她削苹果。
“许飏。”
许飏闻言停下动作，抬头看她：“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楚牙直直盯着他的脸，眼眶红了一圈：“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丑？”
许飏哑了声，一颗心高高提起又被轻轻放下，话到嘴边转了几个弯也只说出：“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楚牙没有乱说，许飏醒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满眼的红血丝，疲态尽显，简直比她这个病人还像病人。
他越是对她好，楚牙就越是唾弃自己，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她的计划里，参加完同学聚会，见过许飏最后一面，她就应该随便找个地方，尽量体面的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刚刚，你们说的是什么手术？”
许飏递来削好的苹果，安静的看着她：“化疗，医生说肺……你的病中晚期不能手术，只能采取放化疗治疗和靶向药物治疗。”
“手术费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如果你实在在意打个欠条也行，等病好了记得还我哦。”
轻松调侃的语气让楚牙不由自主的勾起唇角，而后又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里，许飏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善于洞察，以一种春风化雨的姿态解决窘境，同时又能照顾好对方的自尊。
“好。”
低头啃苹果，很快发现自己味觉好像退化了一些，她吃了两口就默默把苹果放回果盘。
“没胃口？有想吃的东西吗，我去买。”
温热的大掌落在发顶，楚牙抬眼对上一双温柔克制的黑眸，心里咯噔一下，微微偏开头。
“怎么了？”
楚牙不说话，许飏低头看她，那眼神里太多的情绪乱麻一样交织，楚牙呼吸一促，匆匆一眼就生硬地撇开视线不敢再看，两人陷入短暂的僵持，好在很快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
“你好好休息，我出去接个电话。”
楚牙低敛着眉眼，微微颔首。
等房间里只剩楚牙一个人，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刚刚肯定是她看错了吧，许飏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怎么还会对她……楚牙脑海中浮现出许知净大方精致的面庞，迅速抛下这个念头。
还是说许飏知道了自己暗恋他的事情，然后想以这种方式让她这个病人剩下的日子好过一些？
想到这个可能性，楚牙下意识皱起眉，咬紧下唇。
听起来确实像是许飏会做的事情。
这些年她虽然和许飏不在同一个城市，但是总能在同学群里看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对他最多的评价就是为人宽容讲义气，在商场混的风生水起。以她和许飏曾经的交情……大概也是能拔刀相助的程度吧。
唉，算了，等他回来和他讲清楚。
大概是之前水喝多了，楚牙感觉一股冲动直冲*，但是手背还插着输液针管，无奈她只能拄着吊水架磨磨蹭蹭往厕所去，在问了两个护士后顺利找到厕所解决完燃眉之急，楚牙站在厕所门口，把沾湿的手往衣摆上随意擦了擦，再探头往两边走廊看了看，突然陷入茫然。
她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在第三次路过同一个咨询台后，楚牙觉得咨询台后面坐着的护士姐姐看她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她脸上臊得厉害，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电梯。
反正也是瞎逛，不如去楼下走走。
好吧，其实她想的是找楼下的护士问问路，同一层的她真开不了口。
到了楼下，没想到这个医院的绿化还不错，楚牙绕着绿化带走了一圈，感觉真有点散步的意思，也没注意到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
修长的身影懒散的斜靠在树干上，那双半明半昧的黑眸睨她一眼，薄唇微启，一缕清淡的烟气就从唇角逸出，痞气十足。
“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这样的许飏是楚牙从未见过的，她太过震惊，以至于呆呆的站在原地忘记了说话。许飏半天等不到人开口，看她因为烟味不自觉皱起眉头，低头啧了一声，动作粗鲁的把夹在指尖的半截香烟掐灭，再丢进旁边的垃圾箱。
“回去了。”
说罢，迈开长腿就大步离开，楚牙只好赶紧跟上。
似乎许飏有意控制了速度，两人的距离既没有近到让楚牙闻得见他衬衣上的烟味，也没有远到看不到人影，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走着进了电梯。
楚牙看着楼层显示上的数字深吸一口气，在此之前，她不知道原来只有两个人的电梯也能如此逼仄。
其实她感觉得到许飏情绪不对，也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例如感谢他衣不解带的照顾，但是又拿不准怎么开口。还在犹豫中，电梯门快开了，她不由长舒一口气。
正要抬步走出去，面前突然笼上一片阴影。
“你刚才是在找我？”
许飏看着楚牙面对自己时鹌鹑一样的瑟缩姿态，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身体比头脑更快做出动作。
几乎是被一种宣示主权的姿态圈进只有一臂距离的空间里，楚牙能感觉到对方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在自己额头处，脖颈飞快窜上一片红。
楚牙匆匆低头，心慌意乱的去推他：“你干什么，快起开……”
有女朋友还不停地招惹她，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人了？
越想越气，一颗泪突然滑下来，啪嗒砸在许飏手臂上，洇开一点布料。
楚牙抽抽搭搭的哭，心脏也跟着疼：“我只是，只是下去散步而已，谁去，去找你了，自恋狂……”
一旦哭起来许飏就拿她没办法，他放下手臂，神色复杂的看着委屈至极的女人。
许飏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叹息一声：“楚牙，我以为你这些年过得很好……”
以为她过得很好，所以从不主动询问关于她的消息，免得自己会忍不住跑去她的城市质问她，为什么搅乱了他的生活后就不告而别，徒留他在原地耿耿于怀，像个笑话。
夜深人静时，许飏曾经无数遍的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能让她千里迢迢跑到C城读大学，甚至毕业后也决定定居在C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