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不那么讨厌陈涯白。
他畅快地大笑:「带你出逃。」
如果不是这场大雨,我不会把他当成朋友,允许他接近的。
信纸那边的时间到了日记上的 3 月 31 日下大雨这天,我还没找上陈涯白,他先找上我了,笔迹散漫:「在吗?十块钱替我算一卦。」
我心平气和:「我是西方的教母,不是学道的。陈涯白。」
他无所谓地在我清秀的字体上画画,有点心不在焉。
我妥协:「好吧,算什么?」
「算一算,我找到她的概率有多大。」
我有点不知所云,对面像是不满意我的笨拙,我都能想象到他啧一声的样子:「现在才中午,她刚刚急匆匆地就回家了,连书包都没拿,看她没做到这么多的作业我会很难受。所以我打算翘课给她送作业。」
我替十七岁的林遇安谢谢你的热心。
他轻描淡写:「就是不知道她住在哪里,边上同学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每次会做一路公交车,那条路上老小区挺多的,只能一个个找了。」
我滞住,我从不知晓原来他是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的,那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难怪他说自己运气不错。
「我刚刚帮你算了一卦,往城东那条青春南路走,你会看见她的。」
他半信半疑:「真的?」其实我家住城西,青春南路在城东,他逛遍都不会遇见我。陈涯白,我帮你算了一卦,这一次你不会再找到她。
我有点心虚,但怕他看出来,写得又快又稳:「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我盯着信纸很久,再也没有新的字迹出现。看来是信了。一股困倦涌上来,我上床就睡觉了。梦里浮沉浮沉,新的回忆替代出来,旧的记忆从我的脑海里一点点被擦掉。
那天夜里,2017 年 3 月 31 日的夜里,我没能等到陈涯白,我坐在那个沙发上,听着争执声,看见了迟来的一场暴雨。
陈涯白在青春南路上反复逡巡,遭遇了一场暴雨,没找到他的姑娘。
我起床的时候感觉好累,记忆有一点空荡,日记本还摊在桌子上。
「2017 年 3 月 31 日大雨。」只有日期和天气,日记的主体却是空白一片,像是被擦掉一截。
信纸上咬牙切齿多了控诉我的一句话:「你算的什么卦,我在那条路上根本没看见她。」
我叹气:「东西方文化有差异,算卦也许不是仙女教母的特长。下次给你搞预言术,你没给她送成作业她应该还挺高兴的。」
陈涯白不说话了。
我笑嘻嘻地写字:「你别生气呀,我告诉你一个小圆同学的秘密。她很喜欢起风了那首歌,她后来说要是你要是在六月份的校园文艺晚会上弹唱这首歌,她一定立马爱上你。」
我看见那个「爱」字下头洇出了墨迹,有人握笔在那处久久停驻,才恍然回神飞扬两个字:「等着。」
学校琴房的钥匙都在 A 班的江子舒手里捏着,作为学生会文艺部部长,她还管校园文艺晚会的事宜,如果陈涯白这次还是要练琴,少不了要和她接触的。江子舒漂亮、优秀,最重要的是她和陈涯白算半个青梅竹马,很喜欢他。
陈涯白死后,她不止一次来找过我,她揪住我的头发歇斯底里,她问我,为什么死的不是我。江子舒后来出国了,也许也是想忘掉陈涯白。
她和陈涯白才是一类人,我不是。
我感觉自己忘掉了一些事情,尝试自己把记得的事情都给写下来,普通的本子肯定不行,会像日记一样被抹去字迹。我把那封情书的封皮拿来用了,我之前确认过,在封皮上写字陈涯白不会收到。
从三月末那场大雨过后开始,我忘了因为什么契机,觉得陈涯白其实还挺不错的,不再抵触他的接触,姑且可以纳入朋友的范围内。我爸妈最终还是离婚了,我跟着爸爸,我妈从失败婚姻解脱出来后迅速搬离了这座城市,我爸因为工作出差,那段时间把我丢给了叔叔家。
我抗议过,但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