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死后的第三年,我第一次跟哥哥吵架。
他怒极了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声线咬牙切齿:「唐枝,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
他接回了另一个叫他「哥哥」的女孩。
我听他的话,搬离了家。
如他所愿,我很快就再也回不来了。
1
唐煜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时。
我神色平静,淡声开了口:「那就断绝关系吧。」
男人面色在猝然间僵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我:「你说什么?」
我将手伸进大衣口袋,摸出一份已经有些皱巴了的协议。
轻飘飘的几张纸,此刻却如有千斤重。
我将协议递向他,小心翼翼,没将另一份诊断单带出来。
垂着的眸子,却到底是不敢看向他。
「既然我让你恶心,那就断绝兄妹关系吧。
「以后,你不再有我这样恶心的妹妹。」
递出去的协议,在良久死一般的寂静后,被狠狠扫到了地上。
扫过协议书的力道,有一半落在了我的手上。
我眼前有片刻的眩晕,忍了忍才没有倒下去。
耳边是唐煜恼怒而失望至极的声音:「唐枝,你真是越来越变本加厉!以为我会求着你留下来吗?!」
2
我扯扯嘴角,强迫自己抬眸,对他露出一抹挑衅的笑:「谁知道啊,或许你就是会求我呢?」
毫不意外,他的脸色彻底黑了。
眼底残余的一丝情意散尽,只余下满脸的漠然和嫌恶。
我回身,上楼收拾自己的行李。
带走了一些衣物,准备离开时。
我又忍不住看了眼,床头柜上那张全家福。
那是爸妈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拍的。
照片上的我才四岁。
爸妈和唐煜都笑着看着我,只有我看着镜头傻笑。
那时候,唐煜还是温和绅士的大哥哥。
不像如今,他已经很多年不会看着我笑了。
这一走,我大概是不会再回来。
内心挣扎,我还是回身走过去,将全家福小心塞进了行李箱里。
行李箱有些大,我搬着它下楼时,因为太过吃力,而显得有些滑稽。
保姆站在楼下,想过来搭把手。
侧目看了看神色阴沉的唐煜,又低下了头装没看见我。
我将行李搬下楼。
很小的一段距离,额头已经渗满了冷汗。
唐煜不看我。
他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
不久前的暴怒情绪已经散尽,此刻只剩下淡漠。
我走过去,将协议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轻声,声音有点抑制不住的沙哑:「我走了。」
3
他仍是无言。
十七年的兄妹,我多了解他啊。
他正在气头上。
我说他会求我,他就一定不会求我。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玄关门。
身后的人似是终于忍到了极限,杯盏摔砸在地上的声响。
再是男人怒不可遏的声音:「滚出去,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杯盏破碎的声音,有些刺耳。
我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轻轻抖了一下。
出门时,才发现外面夜色里,是倾盆大雨。
我手上没伞。
这会儿再折回去拿伞,也觉得不合适。
手机上叫的车快到了,我索性走下台阶,迈进雨幕里。
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砸到了我眼前。
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眼睛好一会无法聚焦。
我费力看了半天,才看清雨水地里的东西。
是我落在了玄关处的拖鞋。
粉色毛绒的兔子拖鞋,是去年底唐煜出差时,给我带回来的。
爸妈过世后,他的性格就变得很是别扭。
给我买这样可爱的东西,又似乎不好意思亲手交给我。
拖鞋在他行李箱里放了好几天,他才让保姆转交给的我。
此刻鞋子被丢进雨水地里,混杂着污渍,很快变得脏泞不堪。
不剩下半点原来的模样。
跟我一般,如同被这个世界丢弃。
我听到唐煜暴躁的声音:「跟她有关的任何东西,哪怕一张纸巾一根棉签,也全部给我清出来,一把火烧干净了!」
雨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再滴落在地。
我没回头。
咽下眼底的酸涩,上了铁艺门外的出租车。
4
我妈还在世的时候,买了套小房子,送给我当练舞房。
那里不大,胜在清静。
以前我只用来练舞,连床都没有放一张。
但打个地铺,也是能过夜的。
我打车过去,再按响门铃。
保姆今天刚好过来打扫卫生,很快开门,却杵在门口。
我浑身湿透,手边是硕大一个行李箱。
南城四季如春,今年破天荒下了场雪后,这冬天就似乎变得格外冷。
我身子有点止不住地发抖,出声时,话里似乎都结了冰:「阿姨,让让,我要进去。」
保姆僵站在门口,神色很是局促:「唐小姐,先……先生交代,说不让您回来。」
我拎行李箱的手一顿,抬眸。
看向不安到埋低了头的保姆,才确定不是我听错了。
我有些无法理解:「这房子,是妈妈留给我的。」
保姆的头更低了:「但房子的户主,现在写的是先生名字。」
我愣了一瞬,差点笑出声:「这话,是我哥说的吗?」
保姆惶恐地不再开口,算是默认了。
楼道尽头的窗户没关。
有冷风吹过来,吹得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我视线不知怎么有些模糊。
点了点头,拖着行李箱回身离开。
进了电梯,还是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我没想哭的,可眼泪还是砸到了手背上。
妈妈留给我的房子,户主为什么会变成唐煜。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唐煜却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