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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陈循堪称景泰内阁之中,第一号的大滑头,虽然身居首辅,但也从不以首辅的身份自居。

他看得很清楚,要不是土木之败,把压在他头上的几位阁臣全都一次性的报废了,这首辅的位子,哪里轮得到他陈循?

陈循的心态十分端正,在需要他摆架子的时候,他的架子那是一点也不会倒,在不需要他摆架子的时候,他就和一个亲切的老人家没有任何的区别。

如今,陈循拉着汪贵的手,一边把他请进了文华门,一边叨念:“汪千户一路辛劳,快进屋坐,后厨已经给你们备饭了,我们边吃边谈。”

赵荣:老狐狸陈循,东西可在我身上放着呢!

阮贤:备饭?

陈循什么时候有这个吩咐了?

他一时无奈,只得提高了速度,一路小跑赶在了汪贵他们的前头。

去搞饭。

几人进门,汪贵就被内阁的逼仄昏暗震惊了。

这也太……

“内阁的办公环境,实在是太差了点,大司徒何不向陛下建言,稍微修葺改造一下。”

陈循刚要落座,听到汪贵的话,顿时脚下一软:国舅爷果然还是如此豪横,一点没变。

“多谢汪千户关心,阁员在此办公,都是为陛下分忧,不是为了享受的,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这话说的言不由衷,这个小平房如果够好,姐夫朱祁钰为什么不搬来这里住?

“大司徒不必谦虚,良好的工作环境才能让部下更有干劲,你们要是不方便,等到我有空了,帮你们去提一下。”

陈循刚刚举起烛台,听了这话,又是一哆嗦,蜡油差点烫了手。

内阁是一串低矮的小平房,个个房屋之间,也有间隔,有专门用来办公的,也有用来会客的。

陈循办事绝不会出错,赵荣和汪贵就被带到了会客的小屋,那些内阁的机密奏章,他们是一本也看不到。

“大司徒,这就是下官带回来的东西。”再不出来说话,赵荣都怀疑,陈循是把他忘了。

赵荣的表情很尴尬,陈循的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当然不会忘记赵荣,更不会忘记,东西是放在他身上的,只是,虽然还没有看到具体的内容,他却已经可以预测,赵荣带回来的,一定不会是什么让朝廷高兴的消息。

“大司徒明鉴,这锦盒里面装的,是上皇的御笔。”

上~皇~御~笔。

简简单单几个字,一个惊天的霹雳!

“你是说,这是上皇的亲笔信?”陈循突然心跳加速,差点晕了。

他的眼神又转到了汪贵的身上,汪贵立刻反应:“大司徒放心,这一路上,锦盒都是放在赵荣身上的,我绝对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看都没有看过!”

要是场景合适,汪贵甚至可以举手发誓,就是怕吓到老陈,方才作罢。

陈循突然感觉,这个锦盒仿佛有千斤重,压的他抬不起手来。

叫门……不……是上皇又将带给朝野上下什么样的惊喜?

这个时候,阮贤带着一众小太监,把早膳端了过来。

陈循看到阮贤,顿时来了灵感。

“阮公公,老夫这就要去面见圣上,你吩咐底下的人,召集六部堂官,尤其是在郊外练兵的于少保,一同到乾清宫去。”

虽然被折腾了几个来回,阮贤已经很累了,但还是咬了咬牙,接下了差事。

于谦在京营练兵,这才是赵荣和汪贵可以被放进内阁的最根本原因。

按照一般的流程,像是这种边关急报,尤其是涉及军事的,是一定要第一个送到兵部的,由兵部的堂官看过之后,再会同内阁,呈报皇帝陛下。

可是,就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兵部尚书于谦正在京郊练兵,而兵部侍郎也暂缺,大约需要三月份才能够补上。

值此之时,赵荣只能把这一封沉重的上皇御笔带到文华门,等待着交给内阁阁臣。

也正是因为了解兵部此刻的情况,陈循听说他们带来的消息是有关边关的,才没有任何的迟疑,立刻出来相见。

除了送到内阁,一时之间,他们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去通政司?

那就更浪费时间了。

陈循正在心中反复掂量着这件事的分量。

既天子叫门,礼赠也先之后,朱祁镇又给大明朝廷送来了一份大礼!

而这份大礼,究竟该不该收,如何收,绝对不是陈循一个人能做的了主的。

陈循必须要找几个能商量的人。

俗称垫背的。

然而,这个人选还真的不太好找。

彭时、商辂都算是土木之变后入阁的新人,也都是他陈循举荐的,商辂虽然不错,但毕竟资历还浅。

而彭时,这小子入阁还没有两个月,就回乡守孝,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今就只剩下一个高谷。

高谷一直供职于工部,可以说,他在内阁任事的资历和陈循不相上下。原本是最好的战友,可惜,陈循一向与他不和。

要是叫上他,不消说,这个人一定会在朱祁钰的面前和陈循对抗,但是,这样大的事,又不能不告诉他。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饭菜不算丰盛,但确实热乎新鲜,汪贵管不了许多,端起碗来,就开始补充营养。

陈循抬眼看到他手上的冻疮,便殷勤道:“边关苦寒,汪千户都生了冻疮了,待会见到陛下,便可以向陛下求个恩典,太医局有上好的药膏,涂抹一下很快就会痊愈。”

“多谢大司徒挂念,末将肯定会去讨要的。”

这一次,陈循说的还挺在理的,现在汪贵的身份也不一样了,作为皇帝陛下的小舅子,去讨一点恩典,缓解病痛,应该不成问题。

“京师比边关和暖多了,我这脸上,手上都已经好多了,倒是上皇,在贼虏手中受了不少的委屈,听说也生了冻疮呢!”

陈循眉头一跳,突然感觉,挖到了一个大消息。

“上皇生了冻疮?”

“你见到上皇了?”

汪贵在大同府呆了很长时间,这期间很有可能见过朱祁镇,如果能从他这里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老陈就发达了。

却在这时,汪贵放下了碗筷,极为天真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没有见过上皇。”

火花消失了!

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陈循眼神的变化,汪贵看了都心疼的很。

于是他装作不在意的给他续了一把火。

“我是听上皇身边的侍卫哈铭,哈指挥说的。”

“大司徒有所不知,这封上皇的御笔,就是哈铭送到大同府的。”

哈铭?

是那个蒙元遗族。

陈循想起来了。

“怎么会是他?”

“袁彬呢?”

在朱祁镇被俘之后,身边也就剩下这么两个纯爷们,对他非常忠心,但是若论信任程度,袁彬自然是在哈铭之上。

其余人等,竟是些和王振一样的太监,这些人能不怂恿朱祁镇作恶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在危急关头救下叫门的小命?

汪贵暧昧一笑:“近来也先一部多有动荡,听哈铭说,也先好像对上皇颇有微词,几次想要威胁上皇的安全,所以,袁指挥根本不敢离开上皇半步,送信这件事,也就只能让哈铭来了。”

虽然汪贵说的很含蓄,但陈循还是琢磨出了些滋味。

“你是说,也先竟然对上皇动了杀心?”

陈循能这样问,汪贵这边也就稳妥了。

“大司徒,慎言!”

“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

“老夫知晓,这也只是老夫的一个猜想,汪千户不要放在心上。”

这件事,我老陈放在心上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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