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伙伴,老师也不喜欢我。
那时候没几个父母会注重孩子的心理健康。
活着就已经让人筋疲力尽,又哪来的精力关心孩子快不快乐。
不饿死不冻死地把你拉扯大,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可哪个小孩不希望自己被重视呢。
为了获得关注,我做了很多努力。
一是每天放学主动留下来打扫卫生。
那时太穷,连买铅笔的钱都没有。
我会把老师同学扔掉的铅笔头捡起来,绑上木棍继续用。
若是能捡到一根两寸长的铅笔头,能高兴好几天。
二是我在学习上倾尽全力,考试次次拿双百分。
后来终于当上班长,成了老师的眼睛。
每天第一个到校,然后紧紧盯着教室门口。
一旦早自习铃声响起,哪怕只迟一秒。
我都会在本子上记下迟到者姓名。
有了这点微末的权力,同学不敢再笑话我。
几个月后,爸爸「亏」完学费回家,骂天骂地,说被那个好兄弟骗了。
在外面这三个月过得饥一顿饱一顿。
他拿着一把乱七八糟、茎秆很短的花哄妈妈:「就算我饿肚子,也不会忘给你买花。」
妈妈的气消了。
她把卖花生的钱给爸爸去买酒喝,又让我帮她杀刚下蛋的母鸡:「你爸这几个月都瘦了,给他补补。」
母鸡的脖子被菜刀割断,它拼命挣扎,从我手里挣脱,在院子里全力飞跑。
跑着跑着,「咯哒」一声倒在地上断了气。
或许它就是我。
已经被割断喉管,无论怎么劝妈妈醒悟,最后都是徒劳。
那把花被妈妈郑而重之插在塑料瓶里,直到最后一片花瓣枯萎才被舍弃。
妈妈仿佛是爸爸虔诚的信徒。
愿意为他奉上所有一切。
爸爸三言两语,她又把我二年级的学费交了出去。
报名那天我哭着跟教语文的周老师说:「爸爸把我的学费骗走了……」
「为什么他那么差,妈妈却始终放不下?」
年轻的周老师摸摸我的头,回答:「我给你讲个故事。」
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
却是全新的解读。
她说:「小女孩之所以觉得一根火柴的光也很温暖,是因为她实在是太冷了。」
「或许是因为你妈妈得到的爱太少,所以将这一点点的爱当作汪洋大海。」
如果是那样。
那就换我来全力爱她。
不管是田间还是山谷,又或者是路过的人家。
我会将所有好看的花苗想尽办法弄回来,种在院子里。
春天我采茶叶捡茶籽,夏天我下河摸鱼抓螃蟹,秋天上山采野果药材,冬天下笼抓鸟。
这些东西换来的钱,我给妈妈买裙子。
好几条。
她偶尔会穿,大多时候叠在衣柜里。
随意堆在爸爸那条红裙子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