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好面子爱吹牛一天到晚不着家,妈妈性子温吞软弱。
村里人便逮着我家欺负。
赵大娘说我妈是不下蛋的鸡,这么多年生不出个儿子。
我就回她母猪都没她能生,一串生八只。
刘叔说爸爸答应用家里两亩高产量水田来交换他家半山腰的旱田。
妈妈讷讷说不合适,刘叔步步紧逼。
我大声回答挺好的,顺便用我家的茅屋来换他家的红砖房。
刘婶故意让牛犊子吃了我家一垄空心菜。
妈妈上门讨说法,反被刘婶说小气,不就是一垄菜。
气得我用镰刀把她家刚打花苞的豆角苗全给割了。
……
村里人谈我色变:「冉冉那个妹子,真是一线线亏都不肯吃。」
「这么泼辣,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哦!」
真是好笑。
这世上还有人天生爱吃亏吗?
若总是吃亏,不是太笨,就是太弱。
每一个被爸爸谎言伤害的夜里。
妈妈暗暗垂泪,我就会安慰她:
「他改不了的,妈妈你跟他离婚吧。
「我可以保护你。
「我会快点长大,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田里地里都是妈妈在料理。
家里的每一分钱,每一口吃食都是妈妈努力而来。
如果没有爸爸这只血吸虫,我们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好。
妈妈总是喃喃:「你不懂,我没有娘家撑腰,离了婚能去哪儿?」
「你爸没你说得那么坏,咱们再等等,等拆迁款下来就好了。」
你看。
穷人的孩子,总是能更早明白世间一些残酷的道理。
比如那时我就知道。
你永远都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村里人都知道我不喜欢爸爸。
好些大娘教育我:「你爸算好的,这些年没逼着你妈添弟弟。」
「虽然不顾家,也不打你跟你妈,比我家男人好多了。」
「你爸妈要是离婚给你找个后妈你多可怜,少年夫妻老来伴,过日子都是这样磕磕碰碰一辈子的。」
我不理解。
挑男人难道是老太太炖肉,只有更烂,没有最烂吗?
但她们有些话说得对:日子只能这么咬着牙过。
我太小,无法独立生活,也不能舍弃妈妈。
因为在这世上我也很孤独。
只有她会为我做一日三餐。
只有她在盛夏打着蒲扇哄我入睡。
只有她在我生病时背着我急匆匆找医生。
除了她之外,再无人全心爱我。
所以我只能忍受屎一样的爸爸,时不时地出来恶心我。
我家住在县城北城乡接合部。
之前说县政府会搬到这边来,所以墙上才写了拆字。
但后来换了领导班子,这事就迟迟没了动静。
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是很割裂的。
往前步行十几分钟就是县城。
小汽车、歌舞厅、雪白的奶油蛋糕和落地橱窗里挂满的蓬蓬裙。
往后退几步,全是高高低低的稻田。
插秧若是遇到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