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伺候完韩兆芸午膳,我去看望鸡毫。

她近来头晕头痛,夜里失眠,身形也消瘦了不少。

我知道,这已经是中度中毒了。

现代临床上常用二巯基丙磺酸钠做驱汞治疗。

但这里没有仪器,合成不了药物。

我束手无策。

唯有给她送些排毒的花茶,效果聊胜于无。

鸡毫吃了糕饼,喝了茶,笑得一脸满足:

「谢谢你,冬梅姐,你对我真好。」

她不过十五岁,眉眼间是少女的青涩稚嫩。

头发因营养不良而枯黄,身板也小。

我问她,为什么愿意做通房。

她说:

「我爹去得早,娘亲一个人带着三个弟弟妹妹不容易,做了公子的房里人,每个月能多五百文钱,我想帮帮家里。」

「你想过出府吗?」

她摇头:「我自小跟在公子身边,没见过外头的日子什么样,发卖出去,也未必有府里好,如今在这里能吃上饱饭,还有冬梅姐你照顾我,我已经知足了。」

小姑娘咧咧嘴,露出一排不甚齐整的牙齿,笑得很甜,黑黑瘦瘦的脸颊上,浮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这就是韩兆芸口中自甘下贱的通房。

我心中百味杂陈。

我曾想,如果这个时代也有后世的计生用品,也许能解了许多女子的苦。

可我问吴嬷嬷,除了汤药可还有其他法子避孕时。

她嗤笑:「菜市口有的是羊肠鱼鳔,有几个男人愿意用?」

我再度沉默。

陷入深深无力的挣扎。

就像鸡毫的命运,一开始就已注定。

我知道很多法子可以避免中毒,也知道如何解毒。

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鸡毫没有熬过十五岁的冬天。

爆竹声中一岁除。

她的尸身是在新年一早被发现的。

韩兆芸得知消息时正在梳妆,不悦地说了一句:「晦气。」

吴嬷嬷提醒:「按着府里惯例,该给她家人二十两银子。」

韩兆芸蹙了蹙眉,有些心疼:「大过年的给府里添晦气,还要破费这么多,给个十两得了。」

吴嬷嬷知她的性子,没有再劝。

梳洗完毕,她命我从小厨房里奉上燕窝。

是暹罗贡品金丝燕,一盏就是三十两银子。

鸡毫的遗体从小门抬了出去。

我去送了最后一程。

她的母亲收了银子,买了一口棺材。

不多不少,正好十两。

「是我这个做娘的无用,不能让她身后连个栖身的地都没有。」

妇人病弱憔悴,眼中自有一份坚定。

身后的三个孩子衣裳洗得发白又打满了补丁,却十分干净。

我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

是姐妹们凑的银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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