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是明显的愣怔。
我推开门,踱步到他跟前,他动作慌乱,扯下裤脚盖住伤痕,朝我挤出一抹笑容。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连同语气都淡漠到没有一点温度。
「沈钧。」他抱住支起的双腿回答我,脸色煞白。
我蹲下身,抬手抚摸上他的眉骨。
他一动不动地睁着眼,但眼皮颤抖的触感在我手下格外明显。
见状,我沉默地抽回手,平静道:「我失忆了,不记得我已经结过婚这件事了。」他脸色又白一分,笑容彻底在脸上挂不住,艰涩地开口:「哦,记不住这件事也没关系,协议还生效就行。」协议?我跟他之间还签过协议吗?
困惑漂浮在我的脑海里,想了一会儿,无解。我只好起身。
他呆呆地仰起脸,手不自觉地按在淤青处,被疼得皱了下眉。
没有说话,只是抿紧唇,像可怜、瘦弱的小狗在乞求主人垂怜。
我朝他摊开手心,淡声:「起来。」
看着他那双不经意流露出期待、惊喜的眼睛,我恍然发觉,面对他,我讲不出任何重话。
可能因为他是我老婆吧。
在我出院告知特助我失忆的时候,他就把关于我老婆的基本资料都发了过来。
只是我彻底记不起我和他为什么要结婚,以及我们之间还有协议这回事。
沈钧闷头闷脑地跟我回到家,我停住脚,转过身,他神游似的栽进我怀里,无措抬头。
我扣住他的腰,想稳住他的身体,可手刚覆上他腰间,他就因为吃疼,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我松开手,去解他的衣服纽扣,露出的腰间那块皮肤是大片大片的淤青。
他像是忽然领悟到了什么,弯弯眉眼,朝我露出一抹笑容:「老公,我洗好屁股就过来。」闻言,我愣住,他身上因为跳舞受的伤肯定不止这些地方。
而且据我了解,他在综艺上被沈滞带头孤立。
但沈钧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身上的伤,傻乎乎地朝我笑,微微拢着衬衫往浴室走。
我掀眼描摹他细瘦的身影,泪腺好似凌空一击,开关被打开,眼泪宛如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我闷闷道:「老婆,我想要抱抱。」
他睁大眼,像见鬼一样看着我,转身踱步到我身边,抬起的手想抱我却不敢。
我看穿他的犹豫,长臂一伸,将他揽进怀里,脸颊贴在他的颈侧,汲取他的温度。
沈钧浑身僵硬,手心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小声嘀咕:「老公,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还是说我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他声音逐渐变小变虚,充斥着不确定。我抬起头,松开他的怀抱,温热的指腹重新覆上他的伤痕。
他咬紧唇咽下痛呼,脸上露出隐忍的表情,懵懂纵容地看向我。
我撩起眼皮,平静地看他一眼,指肚用力按了一圈,他的表情逐渐变得……享受。
眼泪立马转移。
沈钧那双圆润无辜的眼睛里慢慢泛满泪水,使力推开我的手:「我想去洗澡。」我盯着他的表情观察了三秒,问:「刚刚,你是觉得疼,还是觉得舒服?」他似是难以消化我直白的语言,磕磕绊绊地张嘴:「我……我……我。」我大发慈悲地朝浴室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直接去洗澡,他左脚绊右脚,捂着后脑勺跌跌撞撞拐进浴室。
我抱臂站在他身后,好心提醒:「别忘了拿睡衣。」两人都洗过澡。
我屈膝抵上床,沈钧从另一边床头爬过来,伸手摸了摸我湿漉漉的头发,说要给我吹头发。
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洗澡之前谈论的事。
他只安静地给我吹头发,我却忍不住打量他不停颤抖的睫毛。
头发从湿漉漉变得干燥,他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背对我把吹风机放下,我手搭在他腰上,蜷缩收紧。
他习惯性地塌腰,保持缄默不言,我忽然觉得这个场景十分眼熟。
就好像从前的每一晚,我们都不会温存,他背对着我,任由我为所欲为。
事后他迷迷糊糊向我讨一个吻,但最终只能落寞地垂下头。
我轻轻吁出一口气,揽着他的肩膀将他转过身面向我,只瞧见他脸上懵逼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失忆后泪腺也跟着受到了创伤,我一看到他,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圈住他的肩膀,迫使他往我身上靠,我刻意仰头错开他望向我的视线,淡声道:「今天我们换个姿势。」他不是很能理解,还在认真给我分析:「可是我们之前一直都是那个姿势,你……不是不想看到我的脸吗?」我俯身,亲了亲他唠唠叨叨试图让我回心转意的唇,「可是,我现在不也亲你了吗?」沈钧肉眼可见地呆住了,大幅度地弹了下,手捂住嘴唇,脸往旁边躲:「游鹤,你不会不是失忆,是撞邪了吧……」「那这要怎么驱邪啊,你要不给点钱给我,我替你去找大师?」我跟逗猫似的低头,将下巴磕在他因为瘦削,突出的肩胛骨上,脸一偏,唇吻上他嘴角。
他呆若木鸡,一动不动,最后干巴巴地蹦出一句,尾音还拖着点磕巴的颤音:「要……要……要不我出点钱给你驱邪吧。」我低笑,说出心声:「老婆,你真可爱,也真好玩。」就没见过这么呆的人。
沈钧垂死挣扎:「你要不还是正常点吧,我有点害怕,我,我不好玩的,之前你说,我很木讷无趣的。」闻言,轻抚他耳垂软肉的动作一顿,我敛下眼睫,说了句完全不搭边的话:「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瘦了好多。」他因为这句话陷入沉默,咬着自己的唇肉,眼神放空。
而我开始反思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愧疚像气球膨胀占满我的整颗心。
瘦、呆、小心翼翼,迁就纵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