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鼓鼓地戳我的脑门:「豆腐豆腐,就知道豆腐!你可咋办哪,爹娘都死了,剩了个窑子出来的姐姐,以后谁敢娶你!」
我一本正经地答道:「怕甚的,我会做豆腐。」
阿姐气了个仰倒,打衣柜最里头摸出个红布包包,小声说:「我攒了点首饰,给你留作嫁妆。等你遇见了知心人,就说家里死绝了,千万别提起我来。」
我不想接那红布包,一个熊扑把她压倒在炕上,耍起无赖:「二丫不嫁人,我就要黏着阿姐!将军若是娶了你,我就在他家门前支个豆腐摊,天天听墙角……」
阿姐推不开我,在我的屁股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浑不吝的,等你成了老姑娘,哭去吧!」
我仍嘻嘻哈哈地不知愁,与阿姐又胡闹了一番,正打算洗漱铺床,无意中瞥见窗外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我吓了一跳,忙把藏在枕头下的柴刀捞了出来。阿姐则惊慌失措地抵住了屋门,冲我频频摇头。
我趴在窗户边上透过缝隙看向院中,赫然瞧见有一男子踩着院中的柴火垛翻过了土墙。那男子又矮又瘦,穿了个灰布衫,骑在墙头试探了半天刚要跳,我突然推开窗户大喝一声:
「抓贼啊!」
男子顿时「咕咚」一声摔出了院子,哀号声响彻夜空,惹得邻家狗吠鸡叫震天。我本想窜出窗户,被阿姐一把揪了回来,关好窗,惊魂未定地死死搂着我。
许久后,院子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阿姐松开手,大口喘着粗气,脸色煞白,哆嗦得不成样子,握着我的手语无伦次地说:「他是刘阿四,他是刘阿四!绝对是他,我看清了……」
这一夜,阿姐没敢睡,裹着被子蹲在炕上瑟瑟发抖。
而我在院子里磨了一宿的柴刀。
第二天一大早,我照常上街卖豆腐,特意揣了几个饼子分给了街口的小叫花子们,打听起刘阿四来。
大多数小叫花子一哄而散,唯独一个叫「冬子」的小男孩认认真真地告诉我,最近刘阿四逢赌必输,把家产败得差不多了。不承想他那宝贝儿子得了重病,他急着搞钱给儿子续命,只得频繁出入当铺。
我顿感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多给了冬子一块饼。
我盯了三天。刘阿四经常出入当铺和药铺,而他家在城南。他从当铺回家会经过一条很长的巷子,巷子两侧只有两户人家,白日里不在家中。
我看过刘阿四的家,他说是把能当的都当了,可那深宅大院阔气得很,一砖一瓦尽是无辜女子的血泪。
如今,他又盯上了阿姐,抑或是我。
我想杀他,我一定要杀他,这个念头在我的脑袋里不断叫嚣着。
终于,我自认为时机成熟,跟在刘阿四身后,尾随其进了巷子。
我跟了许久,眼见得巷子越来越窄,刘阿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骤然回头望来。
我闪身躲至墙后,结果等我再探头出来,刘阿四已经消失了。
我连忙追上前去,东张西望了半天,突听得巷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迅速逼近。
我惊慌地掉头就跑,哪知刚跑了没几步就被一只手猛地扯进了旁边的院子里。
我被捂住了嘴,拼命挣扎着,举起了柴刀,那人忙扼住我的手腕,急声道:「是我!」
我这才看清他是赵堰,警觉地质问道:「你做什么?」
赵堰示意我收声,贴着院门听了听。等脚步声远去,方皱着眉头说:「我还要问你呢!你要杀刘阿四?」
我自然不能认,握着柴刀理直气壮地反驳:「没有啊!怎么,我出门不能带刀吗?」
赵堰抿了抿唇:「我劝你别惹祸上身,刘阿四的表兄可是县太爷。」
我红了眼眶,带着哭腔反问道:「那又如何!他害了这么多女子,不该死吗?!」
赵堰慌张地连连摆手:「他,他当然该死,我是怕你吃亏!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跟地头蛇斗啊!你知道他养了多少打手吗……」
我没心思听他说话,抹了把眼泪,绕过他夺门而出,一路小跑回了家。
我进门就窜进了阿姐的怀里。阿姐慌忙问我:「二丫,谁欺负你了?姐跟他拼命去!」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我「哇」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发现桌上有新出锅的馍,拿了一个啃一口,接着哭。
我不甘心极了。我要是会武功的侠女就好了,飞檐走壁,以一对十,一刀砍了刘阿四的狗头!
可我只是个卖豆腐的,平日里只会切个软乎乎的豆腐,今早还不小心给一大爷切多了,也没好意思收回来。
我就这么揣着愤恨,夜夜磨柴刀,把刀刃磨得锃光瓦亮。
结果磨到了第七天夜里,院墙外又有了动静。